“啊,铁蛋,娘的铁蛋,你就是娘的命啊,让娘怎么活啊!”
妇人痛哭失声,跪在甲板边缘,恨不得跳下河里寻死,被衙役拖住,这才幸免遇难。
船客们早听闻河里有水怪,不得亲见,以为水怪就吃些鱼虾。
比起水怪,他们更怕七月十五出现的水鬼。
这下,见到水怪的凶残,众人早就没吃饭的心情,不少船客蹲在角落干呕。
“出门在外,遭遇这等祸事,唉。”
有些心肠软的,当即哭得眼睛红肿,最悲惨的还是失去孩儿的娘亲,有好心人帮忙掐人中,铁蛋娘清醒后,看到周围的环境,脑中有一瞬间的清明,最后还是承受不住打击,再次昏厥。
一时间,官船上人心惶惶。
屋漏偏逢连夜雨,雨越下越大,天幕中呈现一串串的雨帘。
狂风肆虐,官船在河面上艰难地前行。
船舱内的排气孔被堵住,仍旧顺着缝隙钻进冷风,李海棠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到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和听得不算真切的说话声。
夜半惊醒,萧陵川已经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姜汤和点心,他坐在油灯旁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裁着大块的油毡布。
河面上刮起飓风,船客们拎不清地为水怪吵嚷,却不知,大风天最是危险。
官船上的衙役们有多一半是新手,自打跑船,就从未遇见这样的情况,竟然有胆子逆风而行。
老船长不过是眯了一觉,就发生这等事,再停船抛锚已然来不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祈祷这突来的大风早点过去。
官船不稳,在水中晃悠,随时有侧翻的危险,萧陵川心情沉重,找到季秋,二人商议一番,最后决定还是早作打算,漂浮的木板和防水的油毡布都要准备好。
他们是习武之人,可在水中并无优势,河水冰凉,女子长期浸泡其中,怕是要落下病根了。
李海棠吃了两块点心,喝姜茶之后,身上渐渐暖和起来,明明上船之前还热得喘不过气,才两天的工夫,她就好像又到了三九严寒,只恨自己没带一件厚实的袄子。
船身晃动两下,小几上的油灯滚落,灯油洒了一地,这下,原本就不亮堂的舱室更加昏暗。
李海棠感受身下传来的晃动,瞪圆了眼睛,总觉得有些不妙。
萧陵川不多做解释,走一步看一步,如果都说明白了,没的让娘子担心,有他在,决计不会让她出事。
“听话,把这个穿上。”
厚厚的油毡布有点类似现代雨衣,厚实是厚实,就是不透气,李海棠穿在身上,发现胸口和腰间还有扣子,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当下心里明白几分。
夫妻两个人还来不及说别的,只听下面更加混乱,有呼喊声和求救声,接着拍门声响起,卢元卿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喃喃道,“前面有船翻了,好几个人不会水,就……”
就被水流湍急的河水打下去,再也没冒出个头来。后半句,卢元卿说不下去。
他是读书人,自诩有几分见识,平日最喜看游记,南来北往的奇遇,险象环生,到这个时候,他在发觉,那些游记不过是编故事而已。
“官船会不会翻?”
好半晌,他抬起头,尽量平稳自己的呼吸,李海棠一个小娘子,都没表现出异常,卢元卿觉得他最先沉不住气,很是丢人。
“或许会。”
这下,萧陵川不再隐瞒,他刚才出去看过一眼,官船上的衙役和水手们正在补救,尽量顺着风往岸上靠。
官船到岸边只有不到两三百米距离,如果真的翻船,他有把握在水下推动木板,把自家娘子先送上岸。
但是,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他暂时顾及不了别人。
河面上风越来越大,船客们从尖叫变为惨叫,一艘商船和官船撞在一处,商船侧翻,官船被撞击一个窟窿。
甲板渗水,船客们立即慌了,扎堆往二层跑,而忙着堵窟窿的衙役们被一群人推在角落,只能眼睁睁地看船上的水越渗越多。
“怎么办?这下死定了!呜呜!”
众人一边跑一边大叫,生怕自己慢一步,仿佛这已经是生死攸关的时刻,什么道德早已不复存在,有那上了年纪的,腿脚慢些,就被人推倒在地,众人踩着人的身体往上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关键时刻谁有闲心管别人死活,只想着怎么度过眼前这关。
一层漏水,衙役们已经堵不上窟窿,船体下沉,最后的结果必然会淹没二层,这下众人更害怕,站在甲板上,手里抓着栏杆瑟瑟发抖。
风太大,飘着雨滴,一个站立不稳,就可能被吹到河里去。
隔壁,张如意早已经慌了手脚。
她自己出门不看黄历,这一路就没顺过,还要连累李海棠,黎城之行,注定多灾多难。
她听见舱门外都是人,有的汉子正在试图砸门,吓得她缩成一圈,抱着头躲在角落,出门一趟,也能遇见这等糟心事,张如意心里叫苦不迭。
“现下,你还是别出去的好。”
萧陵川见卢元卿着急要往外走,伸出一只手拦住他。
曾经在生死的边缘上挣扎过,他太了解人求生的本能。
“可是我不能让如意自己一个人,我好像听见她哭了。”
卢元卿瞬间觉得自己高大起来,他青白着脸,几乎没有犹豫,他好歹也是条汉子,虽然不能顶天立地,至少要护住自己的女人,这个时候他躲过来,张如意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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