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月苼侧身一闪,险险地闪过了野兽的攻击,但是肩头仍然遭受到野兽的殃及,肩膀上被拉出一道血腥的口子,伤口的位置与她先前被轩辕奇刺伤的位置完全吻合。
叶一鸣正在想梅月苼是否永远困在被刺伤的那一刻无法摆脱的时候,却看见她狂奔起来。
她手中明明拿着一把锋利的剑,此刻却像装饰品一样没有起到半点作用。野兽左勾右勾,自由伸展的灰黑蜡笔色爪子朝着少女的姿态追去。
地面上奔跑的人就算是尽了全力,在野兽那边看来,只不过是蝼蚁最后的挣扎。哪怕是她全力奔跑了一大段距离,可能不过是正体不明的野兽一根手指之间的距离而已。
御剑啊梅月苼!
叶一鸣喊着,风又吹散了他的声音,阻挡着他的靠近。
梅月苼握紧了剑,迟迟没有使用它。一开始叶一鸣以为梅月苼因为突如其来的庞然大物忘记了手边利器的存在,但是接下来一个横扫,梅月苼却下意识地提起剑来反击却被野兽弹开的时候,忽然明白过来,她不是忘记了手中还有剑,而是手
中拿着剑,却无法使用。
叮——
剑被弹开插入到石头缝隙之中。
惊慌与错乱染上了少女的神情。
叶一鸣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神情的梅月苼,就算是那时候在莲教,因为她一时冲动企图刺杀白千绝而反被发现的时候,也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情。像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庞然大物而被吓得屁滚尿流一样,在地上伸出手爬着去够那把遥远的剑。她仿佛被吓傻了,怕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与害怕过,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判断力,剑那么远,她的手再长又怎
么够得到。
就算是被她拿到的剑,在她拿剑的这段时间——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出去的这段时间,怕是她拿到剑的那一瞬间,身后的野兽就会贯穿她的胸口。
噗呲——
果不其然。
灰黑蜡笔色的怪兽轻而易举地杀死了梅月苼,在她胸膛上留下了灼烧一样焦黑的洞口,透过她上身的洞口,可以看见倒下的地面裸露的地表。
就在叶一鸣的面前,鲜血扭曲了形状,颜色被黑色置换。
天上的云彩开始加速流动。
不,天上的云彩正在以飞快的速度倒退,斑驳的投影在地面上快速地转换位置。
忽明忽暗,忽明忽暗。
梅月苼的动作倒带,然后就像是指针忽然停住了一样,从叶一鸣一开始看见的地方,梅月苼穿着对襟襦裙,拿着剑,重新向着悬崖一步一步走去,旁边的儿童涂鸦一样的野兽正在蓄力——
她被永远地困在了这一天。
——被正体不明的野兽轻易杀死的这一天。
叶一鸣蹲在远远的地方,看着梅月苼被野兽反复杀死,反复重生。
绝望的悬崖似乎是可以解放她方向,所以每一次冲向悬崖的速度都在加快,然而每一次都在临近悬崖的时候被杀死,又重生。
手中的剑从来没有主动对着野兽,只有在被野兽逼入绝境的时候才拿出来防御。
那种模样——
与其说是被野兽的强大吓坏了而忘记反抗的大剑门大弟子,不如说是一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平凡少女。剑是累赘,沉重得压着她的手臂,双手握剑提起来的时候,手臂无法稳定如常,剑尖在空中颤抖。即便是逃离的途中,以前没有察觉到现在却显得过长的剑,拖着她小小的身体,让她没有办法自如地转身
逃跑。
一开始还不明显。
等到后面就看明白了。
梅月苼不是因为反复被野兽杀死而痛苦,从一开始便是无法舍弃手中的剑的缘故。
那把剑在每一次重生的时候,都要长一些重一些,从叶一鸣蹲在这里观察的次数来看,现在她手中的剑已经是一开始看见的时候两倍长的模样了。
剑的长度跟她的人一样高,双臂沉重得已经完全提不起剑,只能够拖着剑在地面上划出明显的剑痕逃跑。
叶一鸣算是看明白了。
困住梅月苼的不是绝望的悬崖,也不是碾压的巨怪,而是她的执念。
——对于过去的自己。
——对于弱小的恐惧。
——对于未来的彷徨。
她无法,接受现在的自己,更无法接受一个无法再次习武的未来。
恐怕这时候,要是劝她舍弃手中的剑,是火上浇油。非但不会让她松开手,反而只会让她更绝望而已。
“梅月苼——!你蠢不蠢!”
叶一鸣站起来,风急速地卷着地面的草形成一波地浪一样而来,吹得他衣角飒飒作响:
“你的剑是怎么回事?只是拿来当装饰的吗!”
要卷走他话语的风声呼啦啦被什么击散,梅月苼抬起头,第一次发现叶一鸣存在一样惊讶,身后灰黑蜡笔色的野兽也停下了攻击的动作。
“我……用不了剑……”
梅月苼耻辱地咬着下唇,握着剑柄的双手关节发白。
“我记得那些招式,但是完全无法使用啊!”
如同悲号一样,对于自己的愤怒在洒着的泪水之中爆发。
“所以说你蠢!你们大剑门的人一个比一个蠢!迂腐!”
“你——!”
剑又重了几分,现在就这样拿着都很吃力。
“谁说你手上的那把剑!”
叶一鸣嗓音清越,向前迈了一步,指着梅月苼的胸口说道:
“我是说你心里的那把剑!它已经绣到连人字都看不懂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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