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母嫌府里人多,吵得慌,想着她一个人,也实在用不着太多的人伺候。府里办过了丧事后,仆人便被打发走了许多。”君无名低声说着。
想着幼时总来玩耍的安国侯府是何等的热闹,如今,竟然是这般凄清的模样了。
路上厚厚的积雪也还没有打扫,一路走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还要小心着别摔了。
固然这府里的主心骨一旦没了,便会瞬间衰败下去。
难怪都说子嗣繁多,才是一个家族兴盛的根本。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人多,总是显得热热闹闹的。
这一旦没人了的家族,曾经再是鼎盛,也终究衰败。若是表哥真是战死沙场,侯府便是名存实亡,徒有虚名罢了。
当时表哥并没有成亲,更不要说孩子。这些有爵位的人家,为了爵位能传承下去,有些人家会选择过继个孩子来。不过也并非是过继来的孩子都有用的。
若是有亲生的后人,那帝王一般不会褫夺爵位。可若是过继的孩子,帝王若想收回权力,便不会允许这样的孩子继承爵位。
一旦没了表哥,安国侯府的爵位必然到此为止了。
水生叹息了一声,没说什么。
到了上院,这里总还算是守着不少仆人。
君无名让跟来的人都在外面等着,只带了水生一人进去。
刚进门,便见徐瑶走了出来。二十五六岁的女子,妇人打扮,不是绝美的女子,身上却带着一种恬静的韵味。那种气韵便像是春日的风,令人见之亲切。
“见过大人。”需要冲着君无名略微俯身。
“夫人不必多礼,今日姑母可好些?”君无名虚扶了一下。
“老夫人脉息平稳有力了许多,刚喝了药,此时算是有些精神。公子进去吧!”徐瑶让到一边,君无名也就带着水生往里面走。
徐瑶的目光落在了水生的脸上的,多看了几眼。
见到老夫人的时候,水生险些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心头千回百转,眼中一酸,竟然带起了些潮湿的朦胧。
上次见到母亲,还是他出征之日。比起那个时候,母亲真的瘦了很多,看上去也很憔悴。脸色苍白,映衬着一头的白发。他的手颤抖起来。
母亲不过才不惑之年,以前也一直是好生保养,看上去很年轻,甚至一根白发也无。
这才多少时日,便已是华发改朱颜。对此,语兰竟是未提过半句。
母亲竟然憔悴如斯,生生像是老了二十岁。
“姑母今日可好些了?”君无名坐到床边,笑着和老夫人说话。
“已经好些了,有阿瑶,我怕是还能活些时日的。你也有事要忙,不必总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老夫人握了握君无名的手。
“姑母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在京城多年,多劳姑母和姑父照看管教。”君无名叹息着,“侄儿有几句体己话想要和姑母说。”
“好。”老夫人笑了笑,把屋里的仆人都打发出去了。
见水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老夫人的目光便落在了她的身上。她细细的看着,眼圈竟然渐渐红了。即便那脸看上去似乎很陌生,可眉眼却依然是她熟悉的样子。
高度,胖瘦,她看了又看,泪水模糊了视线。
千般思绪都蜂拥到眸中,化泪穿肠。
水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孝子沐诀躬请母亲安。”水生一字一字,眼圈越来越红。
老夫人整个人都颤抖着,君无名看着她的样子,连忙扶住了她。老夫人挣扎着下床来,三步并作两步,踉跄着奔到水生的面前。
她颤抖的手抚摸着他的手,一如很多年前那样。
水生愣愣的跪着,自从他稍微大些,便不肯再让人摸他的头,似乎他和母亲也许多年不曾这般亲近了。
好男儿志在四方,他从小就想做个大英雄,所以心里对父亲那样的人是十分崇拜的。
从何时起,他再不肯在母亲的身边撒娇,玩耍,反而和父亲要更亲近的多。父亲教他武艺,教他兵法,他才十二岁就跟着父亲上了战场。
他曾那样意气风发,任性恣意。
可是他却忽略了,每每他和父亲出征的时候,母亲和祖母眼中的伤悲和担忧。
没有一个做妻子,做母亲的,放心看着最重要的人到战场上去拼杀。战场上刀剑无眼,谁都不知道,哪一日便回不来了。
战场上自然九死一生,可在家中的女眷,又何曾不是夜不能寐,肝肠寸断。
父亲战死后,他才看到祖母的悲痛欲绝,母亲眼中的绝望。他和父亲固然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多少次几乎就死在了疆场之上,可那些伤痕,也是刻在母亲和祖母心口上的。
他让母亲担惊受怕了那么多年,真是不孝。
“姑母,你身子不好,先坐下。我们有话慢慢说。”君无名扶着老夫人坐了下来。“表哥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嘛,姑母该高兴才是,表哥在外面还成亲了,孩子都快满岁了呢!”
老夫人呆愣愣的神色这才有了些变化,目光略带凌厉的落在君无名身上。君无名讪讪的,不好再说下去。
他早就知晓表哥还在世,却隐瞒了姑母这么久,这一时姑母是没闲暇管他。可过后,姑母还不秋后算账啊!
“把诀儿搀起来吧!”好一会儿,老夫人才擦拭了脸上的泪,声音却还满是哽咽。
君无名急匆匆的把水生给扶了起来。
“母亲,是儿子不孝,让母亲伤心了。”
“回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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