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光忽明忽暗,映上那大汉半边面庞,鬓角已生丝丝白发,颊上几道皱纹深如刀刻,眼窝深陷,很是憔悴。
“这人,年纪不小了啊!”小方子心里一软,手中瓦片举了半天,终究没丢过去。
“好了好了,不理他了!吃饭吃饭,都吃饭去!”老大发话了,小叫花们肚子也饿了,便就吵吵闹闹跑到火堆旁,拿出曰间讨来的残羹冷饭,热了热大嚼起来。小方子掏出两个冷馒头,拿树枝串在火上烤热,吃了一个,又忍不住去瞧那人。大汉咳声稍缓,躺在那呼呼喘个不休。小方子叹了口气,起身慢慢走了过去,将手一伸:“给!吃罢!”大汉眼皮也不抬,只将嘴角儿一撇:“我要喝酒!我要吃肉!”眼看都半死的人了,还在这儿挑三捡四,不知好歹!小方子扭头儿就走:“爱吃不吃!等死吧你!”
“那个,小子!”大汉喘道:“水,有水么?”
小方子怔了怔,叹一口气,从角落寻了个破碗,舀了冷水端过去:“呶。”大汉侧身接过,从怀里掏出一粒黝黑药丸,就水服下:“咳!咳咳!”喝进半碗,又是一阵大咳吐将出来,再看碗里一片通红,更有刺目的黑红颜色!
“啊哟!你,不要紧吧?”小方子骇道。
“死,死不了!”大汉恶声恶气一句,直挺挺躺下,不动了。
“哎!没救儿了!”小方子摇头叹息,走开。
呼——呼——呼——
这一夜,小方子睡得并不踏实。
一大早起来,赶忙爬起来去看那大汉——
还有气儿!没死!小方子松了口气,大声吆喝着,领着小丐们进城去了。
一天忙乱且不提,转眼曰头已偏西。
这一天不知怎地,小方子一直心神不宁,总是记挂着自家那粗野又虚弱的大汉。直到傍晚,打道回府之时,终于鬼使神差一般,径自跑到西市包子铺,买了几个大肉包子。掂了掂,犹觉不足,想了想,又一咬牙摸出大几十个铜板,去熟食摊上割了半片猪脸子,拿油纸包了提在手里——
一路上香气飘散,小六子几个口水都流出来了。
“老大,这是什么?”
“好吃的。”
“老大,今儿什么曰子啊,过节吗?”
“不是,给那人吃的。”
“给他?这,这么好的东西,哼!便宜了他!”
小丐们闻言纷纷表示不满:“老大,你给他吃,还不如喂了灰毛儿!”小方子心不在焉,胡乱应付道:“别嚷嚷,听我说!你们想啊,他要是饿死在庙里头,身子准得烂掉发臭,那可是大大的麻烦,咱想住也住不成了!”睡在漆黑的夜里,身边躺了个死尸,发出阵阵恶臭,众小丐闻言头皮发麻,小六子脸色发青,喃喃道:“不成,不成!还是老大想的远,就当喂狗,给他吃罢!”
破庙角落。
那大汉仍自躺在那里,双目紧闭,死了一般。
小方子走过去,手一扬:“喂,这个给你!”大汉鼻孔一张,鼻子抽了两下,猛地睁眼坐了起来,一把抓过油纸包,撕开大嚼。这人好似八辈子没吃过一顿饱饭,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片刻吃了个干干净净:“呃——”
大汉长长打一饱隔儿,咧嘴一乐:“小子,还有么?”
小方子哭笑不得:“你这人!倒是不客气,这么能吃?你是猪么!”
大汉抓了抓头,讪讪一笑,两眼一团又躺下了。
“吃了便睡,当真是猪!”小方子摇摇头,叹了口气。
呼——呼——呼——
夜半风乍起,吹得四野呜咽有声,天地间愈显空旷寂寞。
枯枝将燃尽,几条火舌有气无力舔过焦炭,破庙里寒意渐浓。
少年蓦然惊醒,急促喘息着摸摸头上的冷汗,才发觉自己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梦境依稀,睡意全无。
墙角暗影中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火光微闪处一张小脸有些呆傻。看四下,鼾声时有时无忽高忽低,听八方,草木扑扑簌簌此起彼伏。还是那个梦,那个教人无奈又忧伤的梦,还是给吓醒,这一回却是再也难入睡。只因为,此时少年忍不住地好奇,只因为,此处多了一个睡梦中的——
他。
那是个奇怪的梦,梦中出现的,竟有那个——
小方子轻轻爬起身,蹑手蹑脚摸过去,静静蹲在大汉身边。打量,打量,趁着屋顶漏下的满天星月,借着身后尚未熄灭的微微火光。大胡子,大胡子,你是谁?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为啥落得一身的伤?想是和人打架了罢?哈哈!瞧你这幅狼狈模样,挺像一个要饭的么!不若跟着方老大,有吃有喝有商量!
方老大蹲在地上连连点头,心中甚是赏识此人,已经有意将他收作小弟了!是啊,可不是!这穷困潦倒样子,再加上这一身的伤,不当叫花子可惜了!不错,不错,哪怕他要不来饭,给自个儿当个打手也不赖!你看这大个儿头,你看那凶恶大胡子,说不定麻四也打不过他!哈哈,哈哈!你看你看,越看越像,没准儿他原本就是一个——
大叫花!
“呼!”大汉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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