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府地方不算大,在房顶上略找了找,洛明光指着中路主院那里道:“在那里。”
风十四娘带着她飘过去,往那主院正屋前一放,自己抱着双臂退后站着。
怨灵不怨灵的她可没放心上,她身上杀气重,怨鬼幽魂等闲不敢近身。
主屋的门没有上锁,积了许多灰,夜晚看不清,洛明光一推就簌簌往下落。她呸呸两声,急忙退后,等灰落的差不多了,才跨了进去。
风十四娘在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听得窃窃私语,似乎洛明光在跟人交谈,却半点听不见说了什么。
好半晌,见洛明光从里面迈步出来,道:“走了。”
风十四娘也不问,依旧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回到洛府。
白日的时候,洛明光在老太太面前提到她过世的母亲,说夜晚梦到生母责备她不孝,回来这么久了都没祭拜过她。作为子女感到异常不安,因此想要去祭拜亡母。
洛明光母亲周氏亡故时是在秣州,送回祖籍安葬,她所说的祭拜自然不会是回祖籍祭拜,而是在府里。
像洛宴斋这样为宦在外,合族仍留祖籍的人很多。这类人的宗祠在祖籍,每年节时祭拜不便,所以都会在自己的住处修建专门放置亲人牌位的地方。
出于对死者的尊重,通常会把放置牌位的房子建在府邸中路靠后的高地,称为家祠。
洛家就有这样的家祠,供奉着洛宴斋曾祖以下长辈。但老太太不喜周氏,洛宴斋薄情,进京后醉心名利,早把周氏抛在脑后,周氏的唯一血脉也流落在外。所以在有人刻意不提,有人忘记的情况下,洛府竟然没有供奉周氏牌位。
洛明光这一提,洛宴斋登时想起这茬,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
好在急中生智,僵笑着扯谎:“前几年总梦见你母亲,为父担心你母亲魂魄不安,把你母亲的牌位供奉在庆元寺,好让高僧超度早日超生。”
洛明光才不信他的鬼话,当然也不会去揭穿他,只道:“那女儿明日就去庆元寺祭拜母亲。”
“不用!”洛宴斋急忙阻止,她这一去不就拆穿了么,忙道:“你不用来回奔波,你现在回来了,有人祭拜你母亲,就不用把牌位放庆元寺了,我明日就去请回来,你在家里祭拜也一样。”
洛明光低眉顺眼应下来,左右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要祭拜周氏。周氏去世多年,魂魄早已不会在人世游荡,或许早进入轮回,这些她自然能够看到。周氏魂魄既然不在,祭拜不祭拜着实没多大意义,走个形式给活人看罢了。
洛宴斋火急火燎出了家门,跑去棺材铺子定了个牌位,顺便在那里写上洛门周氏之灵位,看了看觉得太新,又让掌柜找了个放置多年的旧牌位,重新书写一遍才满意,然后用红布裹着,捧了回去,安放在家祠。
洛明光备了祭礼去上柱香,磕了头,做了做表面功夫。
洛明光做了表面功夫,其余小辈少不得一一跟着来一遍,周氏总是原配嫡妻,洛宴斋的子女们都需在周氏灵前行跪拜礼。
自打周氏牌位归了家,老太太就开始心里惴惴,也不知时什么原因,总觉得心里发毛,浑身不得劲儿。
那晚睡到中夜,突觉房里冷气森森,黯淡的光线里,屋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个人,披头散发,悬在半空,长发露出的空隙中能看到双眼、鼻子、嘴巴中不断有鲜血滴落。
老太太一惊之下险些吓得闭过气去,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谁……”
那“人”幽幽道:“母亲,您不认识我了,我是冬娘啊!”
“冬娘?”老太太想了一瞬,才想起冬娘是她先前的儿媳周氏。
“啊”了一声,颤抖着声音:“冬……冬娘?你都死了那么多年了,你快走!快走!别过来……”
周氏性子温顺,生前就是这样慢吞吞的口吻。老太太使劲往床里缩了缩,周氏都死了那么多年了,牌位一回来竟跟着回来了!
“母亲……”那“冬娘”依旧幽幽道:“母亲害的我好苦啊,我冤死十载无法超生,日日在外游荡,母亲是不是该还我一命?”
“没有!我没有害死你,你自己生病死的,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老太太不敢看“冬娘”,胡乱摇着手道。
“母亲和老爷在我药里下了毒,这我都知道,今日好容易回来了,也该把欠我的命还我了!”“冬娘”的声音逐渐转为凌厉。
“你们母子黑心烂肺,为了另娶新妇,将我毒害,今日我先杀了你,再去找洛宴斋那个负心人!”“冬娘”说着,五指张开便向她扑去。
老太太“啊”一声大叫,边往床里爬,仍旧不忘替洛宴斋辩驳:“不关老大的事,是我,是我一个人做的,老大压根不知道这件事……”
一个母亲,凭他再怎么恶毒,对自己的子女都是挖心掏肺的好。
“冬娘”却丝毫没有动容,动作不加停顿,“他就算没亲自动手,也少不得一个失察之罪!”十指成抓状,一把掐住老太太的脖子。
老太太再次替儿子分辨的话不及出口,只觉得一股透骨的凉气袭来,登时呼吸不畅,惊慌之下也顾不上害怕,伸手抓住“冬娘”的手臂使劲往外掰。
“冬娘”的眼里露出诡笑,突然嘴巴一张,长长的舌头吐出来,眼睛暴突而出,往外滴答着血。
老太太被这凄厉的模样一吓,再也受不住“啊”一声大叫,豁然坐起。
原来是做了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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