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立春,天上又飘飘扬扬地下起大雪,整整下了一天一夜,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苍茫,刺目地白。
太后免了宫里人的晨昏定省,说是中元节以后再按照旧时规矩。其实算下来,如今宫里也就只余泠贵妃,雅嫔与兰才人,月华四人了。
月华躺在暖炕之上,她的腰上又贴上了太医送来的药膏,小太监将暖炕烧得热热烫烫的,整个屋子都是膏药的清凉味道。
月华的腰疾已经渐好,但是她仍旧倦怠着不想出门,秦嬷嬷会将每日里听来的风言风语汇报给她知道,兰才人也会经常过来与她作伴闲聊,说起宫里宫人间的新鲜事。
听说鹤妃家里的人曾经进宫央求太后,将鹤妃接出宫去,名义上是寻了一处尼庵,让鹤妃带发修行,为太后祈福。实际上就是鹤妃的母亲心疼女儿,担心她在宫里凄凉,想接她出宫,守在自己身边不受委屈罢了。
太后也正为鹤妃无休止的折腾感到头疼,巴不得送出宫里去,鹤妃自己却是不肯。她留恋着陌孤寒,留恋着妃子这个位置,心中仍旧存了一丝侥幸。
再就是那个乔祝,她成为老蔡头的菜户之后,便成为了整个宫中的笑柄,白日里受尽冷嘲热讽,夜里被猥琐的老蔡头变着花样地折腾。不过十来日便熬不住,半夜里挣脱了老蔡头,赤身luǒ_tǐ地跑出来,投进冰寒刺骨的水井里淹死了。
兰才人说乔祝每日里被折腾得鬼哭狼嚎,夜里都会有许多人跑去两人的房间窗根下听音,不怀好意地起哄。围拢的人越多,老蔡头便愈发兴奋。
那夜她不堪*跑出来,最初时可能并没有这样决绝的求死念头。她一丝不挂地被一群小太监拦住,非但没人劝慰,反而全都上下其手,趁机大占便宜。
可能那时候,她才真正地心如死灰,彻底没了活下去的念想,挣脱了一头扎进浣衣局旁的水井里。
她被打捞出来的时候,双眼瞪得大大的,满是怨恨与不甘。她身上的皮肤没有一块地方是好的,青紫一片,不堪入目。
太监们嫌她秽气,污了水井,就将她的尸首丢在井边上,赤条条地晾着。后来还是浣衣局里的人可怜她,寻块破布包裹了。当时她人都和地面冻在了一起,硬邦邦的,还是用铁锨将她铲走的。
兰才人这样说起的时候,月华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也许当初她觉察到乔祝有这样不安分的心思的时候,心狠一些,将她干脆地打发出去,可能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了。有的时候,心软,做的不一定是好事。
一个年节,疙疙瘩瘩,心里都不痛快。
月华心里赌气,故意躲避着陌孤寒,极少往他的跟前凑。就算是有宴会,也推脱身子抱恙,不去参加,自己窝在清秋宫里,只有香沉和兰才人与她聊天解闷。
其实,宫中总共也就这么小,陌孤寒年节时又不忙碌朝政。月华窝在清秋宫里足不出户也就罢了,只要出门,总是赶巧会和陌孤寒偶遇。她躲得极快,躲不掉便冷落疏离而又不失恭敬地行个礼。
夜里早早地就闭了殿门,陌孤寒曾经来过一次,吃了闭门羹便无奈地回了。
兰才人听闻以后,磨破了嘴皮子地劝说,月华丝毫不为所动,将她急得直跳脚,然后长吁短叹。
瑞安宫。
鹤妃头上顶了一顶黑纱斗篷,严严实实地遮了脸,呜呜咽咽地哭。
“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儿眼泪都糊满了。你脸上的伤太医不是说了,最好不要见水吗?”太后耐着性子劝说道。
鹤妃哭哭啼啼的声音逐渐小下去。
“太后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妾身这一辈子眼见就这样毁了。出事以后,皇上就到悠然殿里问了几句话,后来就再也没有见到人影。皇上定然是厌弃了妾身了,如今,我那里跟冷宫还有什么两样?”
太后无奈地叹口气:“莫说你那里是冷宫,如今皇上的魂魄全都被皇后勾了去,整个后宫便如虚设一般。任是泠儿那里也去的少了,年后同样是没有翻过她的牌子。”
“妾身如今哪里还有心思争宠?只是心里冤死了。”鹤妃用帕子伸进斗篷里,按住眼角,免得眼泪糊了脸上的药。
“冤死了?那太监究竟为何要对你下这样的毒手,难道你自己心里真的不知道缘由吗?”太后眼梢瞥了她一眼,冷声道。
鹤妃站起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跟前:“难道就连太后也不相信妾身,以为那君淑媛的死跟孩儿有关系吗?”
“难道没关系!”太后的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恨恨地望着鹤妃:“上次崔昭仪早产殒命之事,你百般辩解,哀家相信你,将那事全都遮掩下来,还在皇上跟前替你求情,将你煞费苦心地保全。
可是你怎么就不知悔改!那是皇上的骨肉啊,皇上盼了许久,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孩子。你怎么就容不下?”
“不是,不是!”鹤妃惊慌摇头:“太后,崔昭仪一事妾身委实是冤枉的。妾身纵然再蠢笨,也断然不会将牛膝粉下在自己送过去的补品里,授人以柄!再说,皇上不是已经调查清楚了吗?真正令崔昭仪早产的原因,那是她平日里喝的乌鸡汤!那些乌鸡全部被人用慢性毒药喂食,孩子其实已经胎死腹中了。”
太后勉强压抑下怒火,用食指轻叩着桌面:“纵然此事你是被人陷害的,那么君淑媛一事呢?哀家问你,君淑媛在梅林里出事前两日,你命你身边的小太监赵酒儿出宫讨要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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