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真是见了鬼了!”一名鼠眼的青衣捕快哈着热气,哆嗦着向旁边的伴当埋怨道,“打从娘胎里出来,就没见过这江州下过雪!今年倒好,先是洪灾泛滥,接着就是这场鹅毛大雪!还让不让人活了?”
长着一张方脸的捕快,握着腰刀,用刀鞘划拨着城墙根下畏缩成一团的流民乞丐,检查他们是否断气了。望着劈头盖脸兜洒而下的雪团,喃喃道:“是有点儿邪门。”
“哎,”鼠眼捕快左右张望了一番,小声嘀咕道:“你说是不是真像癞大头说的,这些幺蛾子,是咱们那新登基的女皇帝造的孽?”
“不要命了?”方脸捕快一把捂住同伴的嘴,瓮声道,“什么粪都敢往外喷?让那些胭脂虎抓住了痛脚,仔细你的皮!”他愠怒地丢下一个警告的眼神,不再搭理同伴,刀鞘狠狠捅了一下脚边躺着的泥腿子,“死了没有?”
没有回应。
“这不没瞧见胭脂虎么?”鼠眼捕快兀自辩解了一句,转身朝着后面佝偻的老头吆喝道,“老棺材,赶紧的,这儿又捡着一个!”
皱着一张斑皮脸的袁老材,戴着斗笠,用破絮缝补的棉袄里三层外三层地套着,推着牛车一颠儿一颠儿地赶了过来。
本就驼着背的袁老材,被这场大雪一压,脊梁骨又弯了三分。加上上下包裹的严严实实,活像一只上了年纪的老王八。
“大···大人,”袁老材用驼背半顶起泥腿子硬邦邦的尸体,两只王八短腿不停地打摆子,颤声道,“小老儿怕···怕是吃不上劲儿了。”
“真他娘的晦气!”鼠眼捕快骂道,“把死人头给小爷顶瓷实喽!”不待袁老材答应,他屈手抄起死尸的双腿,顺势一甩,“砰”的一声,尸体甩到了牛车上。
袁老材一个站立不稳,闪了个仰面翻倒。
“哈哈哈。”鼠眼捕快放声大笑,指着袁老材乐呵道,“老棺材,好一招王八翻身!给小爷再来招地滚龙瞅瞅。”
“行了,给袁老头搭把手。”在前面排查的方脸捕快皱了皱眉头,叮嘱了一句。
鼠眼捕快撇了撇嘴,懒洋洋地伸出手来。
袁老材边挣扎着自己站起来,边讪讪地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不用劳烦大人。”
鼠眼捕快一把抓住袁老材枯枝般的手掌,奋力一提,生生将小老头提溜了起来。
“嗬!老棺材,你这鸡爪子,怎么比死尸还冷呢?”
袁老材悄悄耸动着肩膀,缓解着方才那一提溜带来的撕扯剧痛,作揖道:“多谢大人。小老儿身子骨弱,一受寒就冻得跟冰溜子一样,可不敢惊着大人。”
“怪不得穿成活王八。”鼠眼捕快捡起地面上的斗笠,自己戴上,“老棺材,这个先借我使使。”
“要得,要得。”
方脸捕快向袁老材招了招手,问道:“老袁头,你那义庄还有空地么?”
袁老材一瘸一拐上前去,恭敬地回道:“大人,棺材板怕是不多了。”
“嗯。”方脸捕快想了想,说道,“那这样,你把那些无人认领的尸体笼统起来,运到城南的乱葬岗埋了,给这些新鲜的,先腾腾地儿。”
“小老儿明白。”
望着前面一堆一堆的人球,方脸捕快叹息道:“唉,不定明个儿又要出炉一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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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幕里,从滹沱河河面上呼啸而过的寒风,携卷着漫天的飘雪,侵入西凉县的角角落落。
县城南边廖无人烟的角落,也没能逃过狂风的肆虐,被一扫而过。
“吱呀”一声,一扇木门被狂风顶开。
门头上,题写着“义庄”二字的破旧匾额“哐啷”一声砸在了地上。
“谁?”
一道夜枭般的声音从义庄深处传了出来。声音仿佛是从人的心肺里被扯了出来,带着刀尖一般的短促和锋利。
寒风穿堂而入。
整个义庄,除了风的呼号,一片死寂。似乎方才不曾有过,刺穿整个义庄的急遽喝叫。
凛风引领着黑暗,迅捷地袭入义庄明堂,一猛子向明堂中央位置的烛火扑去。七根半人高的红烛竖立在一座三足石鼎上,几把线香歪斜地插着。线香挨着红烛,两者都在剧烈地燃烧。
凛风把烛火扑得东倒西歪,却不曾熄灭哪怕一根红烛。无奈,只能卷起石鼎中经年累积的香灰团,不甘地将其在空中撕扯成粉烬。
闪烁的烛光映照下,明堂四周停放的棺材,泛起忽明忽暗的反光,若隐若现。
红烛正前方,摆放着两张长凳。长凳上面,搁着一副尚未合棺的杉木棺材,白天冻死的泥腿子正硬邦邦地躺在里面。
然而,泥腿子胸前破了一个大洞!红彤彤的深洞里,不见心脏!
倏然,棺材底下,探出了一张脸!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不时地抖动,犹如一条条蠕动的蚯蚓;大小不一的黑斑一丛丛、一处处,好像癞蛤蟆背上的毒疮。
这是袁老材的脸!
但是,要是让白天巡街的那两个青衣捕快来辨认,他们绝对认不出这是袁老材!
因为,这张脸上,不见半点血色。整张脸一片铁青,甚至连双眸都不再是白天时候的昏黄,瞳孔里泛着妖冶的绿光。
袁老材龇牙咧嘴,牙齿细密而锋利,比狼狗的牙齿尚要可怖三分。血丝顺着他牙齿的缝隙溢出来,沿着下巴画成一条血线,滴滴砸到地面上。
滴答!滴答!滴答!
袁老材还是白天时候的王八打扮。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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