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子安心神一震。
如果将空竹,比作木雕、玉雕呢?
一样的有教无类,甚至张老先生将这一条履行得更加彻底,他甚至不在乎师徒之名,但凡求学者教倾心相教。
可是,他换来的是什么?
学徒一个接一个的离开,十分之一都不到的比例。
如果再往深处想,若是木雕和玉雕也这样呢?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走到这一步?
那可不止是玉厄了,怕是整个工艺圈的灾难。
“哦?陆先生也会做木雕?”张老先生讶异地道。
陆子安猛然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听了这句话,略感疑惑。
“是呀,他挺喜欢做这些的。”沈曼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空竹:“这种空竹这么小,真的能玩吗?”
“当然能。”张老先生正准备伸手拿过来,忽然想起手里这个还没做完,一时有些犹豫是先做还是先玩:“要不你等一下,你先玩着,我做完再教你玩。”
沈曼歌笑眯眯地点点头:“好的呀!”
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在哪里都是很吃香的。
张老先生愉快地坐回原位,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如今的空竹可是改良了好多代啦,以前做的空竹啊,都是固定的轴,这个就不容易玩,耍起来容易缠线,弄的一团糟,现在的就好啦,轴都是活动的……就是这样子……”
修口过后,就是缠麻。
在这一点上,张老先生也另有讲究。
他先将麻用温水浸润过的布轻轻地擦拭一遍,嘴里还解释着:“这是为了让麻变得柔软,然后你看,这里缠的时候,不能出线槽,一定要缠紧!”
语气加重的同时,手也微微用力,麻缠得又紧又漂亮。
“轴的话,是空竹最重要的部位了,但它也是最容易磨损的地方,所以一定要做好才行……”与许多人用机床车的不一样的是,张老先生做轴,完全是手工制作。
他用铅笔画出上轴部位、抖线部位和轴头部位,然后用刻刀利落地雕刻出来,最后用纱布打磨光亮。
在他做这些细节的时候,陆子安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
虽然说张老先生并不是主业做木雕的,对打磨也没有木匠的精细,但是难得的是,张老先生的每个动作都非常标准。
看着张老先生在已经做好的发声轮中心按上轴部位的直径打孔,陆子安饶有兴致地拎过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专心地看着。
在轴的上轴部位,用小锯锯开一道直缝,长约整个部位的四分之三。
然后抹胶,将轴插入发声轮。
陆子安不由自主便拿起张老先生之前做好了放在一旁的木楔,递到了张老先生的手边。
“咦?”张老先生非常自然地接过之后,才略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疑惑他怎么会知道他下一步是要拿木楔。
不过因为手上的事情没完成,所以张老先生并没多想,将木楔上好胶,置入轴上的锯缝,用小木锤一下一下地把木楔砸紧。
木楔缓缓推入,挤压出来许多胶。
陆子安又适时递上毛巾,张老先生乐了,笑看了他一眼,爽利地接过去,把胶擦干净,再将多余的木楔磨平打光。
举起它仔细查看一番,确定没问题了,张老先生便开始灌胶。
“这是事先用凉水泡过的猪皮膘胶。”一边解释,一边用火慢慢地熬,张老先生拿着勺子舀了舀:“泡好以后,要熬成我这个样子,像粥一样,才可以。”
一旁的沈曼歌欲言又止,她真的无法理解张老先生的思维,难道每一个来观看的人,张老先生都会如此详细地讲解吗?
那他们这样,也算是学习了吗?
如果这也算的话,那三四百学徒里头,水分可太多了点。
而此时张老先生已经将熬好的胶倒进了发声轮的入口,左右晃动着,然后将灌进去的胶倒了出来,用热的湿布把流出来的胶擦拭干净。
“这样就暂时算是做好了,等胶晾干了以后,还要检查一下平衡性,要是一头轻一头重,就慢慢地加胶,直到它两边完全平衡了就好。”张老先生把这空竹摆到平整的架子上:“其实很简单的吧?后面就没什么了,打磨刷漆都是基本功,看你这手,应该是行内人吧,这些小事情应该是难不到你的。”
循着他的视线,沈曼歌看向了陆子安的手指。
凭心而论,陆子安的手很好看。
手指不粗不细,指甲修剪得非常圆润,骨节分明,再加上常年在家里做事很少出去,皮肤也比较白,这双手,就算是拿去做手模也合适。
但是,这一切都是表象。
当陆子安把手转过来,指腹上和掌心的茧子,无一不彰显着这个人的身份。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地有职业病,比如鼠标手,比如手机肘,比如键盘腕,但是陆子安这种,比那些都要来得严重。
平时他没留意过,因为茧子越厚,做起东西来会感觉更轻松。
“哦?”陆子安噙着淡淡的笑意,大方地将手摊在桌面上:“张老要不要猜一下,我是做什么的呢?”
“我看看……”张老先生推了推眼镜,仔细地观察着:“像是木匠?唔,木匠的话,茧子该更厚一些才是……玉雕师傅的话,你这年纪又不像……”
难得的是一身淡定从容的气度,一看就知道,这人是见过大风大浪的。
“我猜,你应该是刻章的吧?”张老先生犹豫着:“你这大拇指指腹的茧子不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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