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澈站在长乐殿的桃花树下,那桃树犹未发新枝,枯枝在寒风下显出一片萧瑟之意。他伸手欲折枝,触及之时却又停了下来,握着那树枝许久都没有动静。
一个宫女悄然走进,俯身一拜,柔声禀道:“殿下,孟昭仪来了。”苏子澈恍若未闻,那宫女以为他没听见,稍稍提高了声音又禀了一遍,他才懒懒地开了口:“听见了,我又不聋。让他稍候,我这就过去。”苏子澈当年杖责南乔,虽然是以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所有人心里如明镜一般,知道苏子澈是不喜欢、甚至厌恶南乔的,以至于这次他遣人将南乔叫到长乐殿来时,伺候南乔的一个小内侍便悄悄将此事禀报了皇帝。
苏子澈对此自然是不知情的,他慢慢踱步到殿里,南乔一见到他来便恭敬行了个礼,膝盖跪下去,良久没人叫他起来。苏子澈漫不经心地坐在一个椅子上喝茶,温热的茶水滚入腹中,却没能给他带丝毫的暖意,他不开口,南乔也不敢贸然出言,甚至连从眼角偷偷打量的小动作也没有,安分得有些无辜。
差不多过了半盏茶功夫,“嗒”地一声轻响,苏子澈放下手中的茶盏:“孟昭仪不必多礼,平身吧。”他的声音清朗平缓,听着并不像含着怒气的样子,南乔磕了个头才缓缓起身,垂手立在一边。都说越是娇贵之人越是心狠,真要论娇贵,怕是储君出身的今上也无法跟先帝视若眼珠的苏子澈相比,何况他还刚从战场回来,怕是白骨成山都看得惯了。是以南乔乍然听闻苏子澈要见他时,心里是极怕的,他担心自己一旦步入长乐殿的大门,便再也无法走出去了。
南乔站在苏子澈身前,既不抬头也不出声,甚至连余光都没有看过去,姿态愈发恭顺,只盼苏子澈被他哄得高兴了,能撑到皇帝派人来救他离开这里前不对他动手。
只是他如此恭谨谦卑,倒让苏子澈有些意外了,问道:“你知道孤王今天叫你来做什么?”南乔微微一笑,听着眼前娇纵少年的柔和声音,轻轻摇了摇头:“臣不知,还望殿下明示。”苏子澈亦是轻轻一笑,似乎还带着些温柔的感觉,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睛看着他,语气也是淡淡道:“昨天早上,孤王谏陛下废你位份,他不肯。孤王想了一整天,觉得也许你对他真的很重要,所以来见见你。”
南乔听着那轻描淡写地几句话,背上几乎沁出冷汗来,在这行差踏错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的深宫之中,敢轻言爱恨不惧后果的恐怕只有眼前的这个少年,他反复斟酌着字句,缓缓地道:“臣卑贱之躯,不足以令殿下挂齿,可纵然只是蝼蚁,臣对至尊之心也是日月可昭,绝无半分虚假!若殿下愿意让臣侍奉在陛下身侧,至尊最疼殿下,臣自然也会像至尊那般……疼殿下的。”
他字字句句,俨然是以皇帝枕边人的身份而言,不消点明,一句话便把他与皇帝二人绑在一起,把苏子澈隔开了。他是皇帝金口玉言封的昭仪,堂堂正正名正言顺,而苏子澈再如何得宠与任性,也只是今上的弟弟,莫说在帝王家,便是寻常人家里,也断没有做弟弟的过问兄长妻妾之事的道理。
苏子澈面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表情,若是此刻南乔抬起头来看一眼,定会看到他眼角掩盖不住的悲伤,那悲伤是如此明显,以至于连他开口时的声音都有些生硬:“这段时间,一直都是你在侍寝?”南乔似是轻叹了一声,表情有些微妙:“臣的确常去侍寝,但臣近来,已经很久未见到陛下了,想来是因为殿下已经回京。殿下也知道,陛下向来是将您放在心尖上的。”
这话并未让苏子澈心底舒畅几分,他今日见南乔,究竟是出于何种心理,欲达到何种目的,其实他自己并不清楚,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对兄长的一个男宠如此耿耿于怀。三千佳丽都没能让他介怀,皇帝的儿子他也有几个是真心喜欢,可偏偏就是容不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男宠。
他不得不承认得是,昨日皇帝说的那句话,竟然令他无法反驳。可他此前却丝毫不曾意识到他会介意皇帝身边男宠的存在,而且是如此地介意,南乔分明是第一个人,可他仔细想过,如果不是南乔,换了其他任何人,他都一样地不能接受不能容忍。
苏子澈烦躁地抓过茶盏,在手中摩挲了许久,低声道:“孤王听说,你琴弹得不错?”南乔拢在袖子里手指一根根收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笑道:“微末技艺,不敢在殿下面前班门弄斧……”苏子澈略有些不耐地打断他道:“空闲之时,便来我这抚琴吧。”南乔冷汗几乎都下来了,声音强作镇定道:“殿下的意思是……”
“陛下虽未明说,但我总觉得,他是希望我跟你交好的。”苏子澈的声音有些落寞,南乔静静地看着他,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蓦地,他眼神一闪,屈膝向苏子澈一跪,深深地叩头下去:“南乔定当不负殿下厚待之恩!若是……若是殿下有用到南乔之处,定当为殿下鞠躬尽瘁,若是日后南乔色衰爱弛,至尊身侧换了妙龄佳人,那时候……如果殿下依旧恨着南乔,再赐南乔一死,也不迟。”
苏子澈惊异地挑了挑眉,他确然不喜欢南乔,但从未有过杀他之心,他知道眼前跪地之人已经扎根在皇帝心里,就算他杀之而后快,也不能抹掉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甚至还会让皇帝惦念一生。苏子澈并不是擅长解释之人,南乔误会与否于他而言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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