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众责打,这是他从未有过的耻辱。
内侍从桶里拎出一根藤条,凌空甩了两下,冰凉的水滴落在苏子澈赤-裸的臀上,被雨水浸湿的冰凉肌肤竟觉不出温度来,他沉默地看着这张刑床,顶端已布满了斑驳的痕迹,像是被许多人的指甲用力的抠过,又像是浸了太多了眼泪,才使无知无觉的木头也有了伤痕。
他漫无边际地想着,忽地一阵剧痛,从身后直抵头顶,当即忍不住挣扎起来,内侍忙用力将他按住,狠狠地扣住他的肩膀,使他丝毫动弹不得。藤条又落下,苏子澈猛然抬头,不期然对上皇帝深邃的视线,一触即分,呼吸间已带上了哽咽。这是他从未承受过、从未看到过、从未想象过的痛楚,直到此时方知,原来此前皇帝看似下了狠手的戒尺亦是留了情的,刑具一旦落入他人手中,纵然执刑之人忌惮着他是皇帝的心尖儿,下手之时未尽全力,这撕皮裂肉般的疼痛依旧令他承受不住。
所有的勇气几乎被这狠辣的藤条打碎,他疼得昏昏沉沉又无比清醒,痛极之时发不出一丝声音,迷迷糊糊地想着要不就放弃吧,纵他不往,也有人救谢玄于危难之间。可这念头才冒出来,瞬间就被疼痛冲得支离破碎,只留下一张疼到极处无从思量的苍白容颜。
那两个内侍是专司荆楚之人,知道这藤条虽是痛极,却不会伤及筋骨,这点伤痛在他们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并不担心打伤了这最得皇帝娇宠的小王爷。他二人一左一右立于刑凳两侧,有条不紊地将藤条甩落,一鞭下去,苏子澈臀上便现出一道笞痕,横贯整个臀面,起初是惨白,过不久便会浮起一道触目惊心的红肿楞子来,待下一记荆楚打完,前一道肿痕已渐渐凝成青色。苏子澈痛不过,全身颤栗不已,哀求之声几欲出口,又生生止在唇齿间。他以额头抵着刑凳,面容早已疼得扭曲。
难怪有人说,“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笞刑已是各类刑罚中最轻的一种,仍教他承受不住,不知真正的酷刑又是何等模样,是否真的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的衣服先时被雨水淋透,而今又被他的汗水打湿,黏在身上极是难受,他却觉得惊奇,原来冷成这般,也能出这么多的汗。
那两个内侍终于停下了笞打,苏子澈绷紧的神经陡然一松,疼痛却未随之止息,反而愈发难忍,变本加厉地折磨着他。他的臀上布满了鲜红的楞子,最初打的几道已凝成青紫之色,瞧来甚是可怖。按着他的内侍没有松手,苏子澈轻轻地挣了一下,旋即被更紧地按住,不待他诧异,藤条又落在了他臀上,这一次,竟是抽在了之前的伤痕之上,一鞭就打破了肿胀的肌肤,渗出细小晶莹的血珠来。
原来方才片刻的喘息,是那两个执刑的内侍换了新的荆条过来,他以为漫无尽头的鞭打,其实连盏茶时间都不到,他以为痛极的刑罚已经结束,其实堪堪过半。
他只觉痛到失声,却不料忽然发出一声痛呼,随即狠狠咬住下唇,细嫩的薄唇很快渗出血来,他稍一松口,将唇上的血腥卷入口中,喃喃地叫了声“哥哥”。他疼得眼前发黑,不知这痛入心腑的荆条几时才能结束,他也从来不曾预料到,不过区区二十荆条,竟能让他疼到这种地步。
他暗自猜测是太久不挨打才会受不住疼痛,还是疼他宠他的兄长此前从未舍得真正地责罚过他,刻意的分神丝毫不能减弱身后割肉一般的痛楚,他恍惚觉得自己成了一条鱼,不时被扔到岸上,受尽鞭笞,大口大口徒劳地呼吸,又倏尔被扔回了水里,冰冷的水将周身的冷汗尽数淹没,惟余那如跗骨之蛆的疼痛,让他不知如何摆脱。一记荆条抽下,便是如一条火舌舔过,苏子澈喉中一声痛呼,发出一半又生生遏住,又唤了一声:“哥哥!……”
皇帝从御案后走过来,那行刑的内侍已抽完最后一记,将他的下衣轻轻掩上,按住苏子澈手脚的也松了手,他体内气力耗了许多,一时松懈下来像是瘫在了刑床上。
内侍忙将他从刑床上扶起,荆条不伤筋骨,他挨了这么重的打也只是皮肉痛得受不住,若是忍下疼痛,走路倒还如常,内侍扶他到皇帝身前跪下,苏子澈喘息着道:“陛下……”皇帝俯身轻触他的脸颊,将他的脸庞抬起,那细嫩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汗渍狼藉,却是没有一丝泪痕。皇帝方才听他呼吸哽咽,以为他定是忍不住疼痛哭了起来,谁知他竟倔强至此,心里又气又疼,声音愈发冷厉:“你现在,还想去奉先吗?”
苏子澈抓住皇帝的手,乌黑的眼睛带着无声的哀求,他痛得厉害,说话不似方才那么咄咄逼人,但还是利落又坚决:“臣一定要去,求陛下恩准。”
皇帝到底是心疼了,把弟弟打伤都改变不了他的一意孤行,若是再打再罚,就算苏子澈受得了,他也舍不得。
可一想到苏子澈要带着伤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他更加不放心,温声道:“你有此心,奉先百姓必会感念你的恩义,只是你现在受了伤,贸然前往只会徒增意外,奉先之事,朕另做打算。”
苏子澈摇头不肯,声音哀切道:“陛下,麟儿求你了,你就当是疼疼麟儿吧!”皇帝原是心疼弟弟才不许他去,哪知竟让他说出了这般言语,他深邃的目光落在苏子澈微红的眼眶上,良久未发一语。时间在两人交织的目光中无限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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