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喜静,偌大的王府几乎不闻人声,陆离走到湖边,只见花柳相映,清幽谐婉的琴声从湖心岛远远传来,他乘上一叶小舟,舟上的侍卫恭敬地向他行了一礼,转身便划起桨来,琴声渐行渐近,终于在他穿过一小片牡丹丛后,看到了怡然斜倚在榻上听谢玄抚琴的苏子澈。他隐约听到女子的欢笑声,抬起头,不远处的天空里,飘着几只样式雅致的纸鸢。
正值春日晴好,苏子澈用过午膳就与谢玄来到湖心岛,看纸鸢来去,听琴声悠然,若非陆离前来,怕是这个下午,便会这样清闲舒适地溜去。陆离瞧了谢玄一眼,在苏子澈示意无妨后仍压低了声音:“昨日球场遇见的那些女子,为首者正是前些日子黎国进贡给陛下的舞女,叫做赵玉娘。当时黎国共进贡了一十二名女子,陛下将她们尽数安置在了太常寺,前些日子她们为陛下献舞,陛下瞧着赵玉娘姿容出众,沐浴之时便让她伺候,次日便封了才人。”
苏子澈嗤笑一声:“区区一个才人,也能这般放肆?”陆离继续道:“若只是一个才人,倒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可那赵舞女不过月余时间,便被陛下晋了美人。”才人是正五品,一个异邦舞姬,初封便为才人已是皇恩浩荡,谁知不过一月时间,身份卑微的太常舞女便一跃而成正四品美人。这下,连苏子澈也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了。他从榻上坐起,眉心纠结在一起,良久才道:“他们好端端的,往陛下床上塞人,莫不是……细作?”
苏子澈有此疑问,并非由来无端,宁黎两国交战多年,三十五年前,成帝驾崩,诸子相争为乱,窥伺神器,先帝奉诏即位,尽诛为乱者,黎国君主则欲趁宁国皇族萧墙祸起,先帝初登大宝,朝堂诸事未定之际给宁以重创,哪料到戍边将领皆已换做先帝早年带兵亲自练出来的铁血儿郎,将边疆围得铁桶一般,黎国诡计非但未能得逞,反而受了重创,不得已割五座城池,向宁国俯首称臣,年年纳岁贡。十年前,黎国储君区至泰来宁,先帝设宴为其接风洗尘,彼时的十七皇子尚不足五岁,原本与姐姐在长乐殿玩耍,不知怎么就甩开了乳母宫娥等人,跑到了为邻国太子而设的宫宴上。
皇帝自然不会怪罪尚不晓事的幼子,只对稍后寻来的静和公主嘱咐了几句,孩童无知,莫要有什么闪失。静和公主正值妙龄,承袭了皇后的倾国之姿,盈盈下拜时,额上的花钿几乎耀花了区至泰的眼,仿佛金碧辉煌的宫殿都褪色,千百盏宫灯只照亮了那手执团扇笑意温婉的容颜。静和公主带着弟弟离开了许久,他还怔怔然如在梦中。待回过神来,当即向先帝求娶公主,愿与大宁永修为好。
自静和公主远嫁黎国,宁黎两国相安无事已十年,谁知此时偏有一个不起眼的舞女成了皇帝的心头好。今上心思素来隐忍,甚少对谁表露出偏爱之情,如此毫不忌讳地宠幸赵美人,大有“三千宠爱在一身”的架势,令人无不侧目。苏子澈回想昨日遇见的那姝丽面容,总觉得美则美矣,但也不过尔尔罢了,实不知皇帝究竟喜欢她什么。然而此人能以一舞夺圣心,确实不可小觑。
陆离制止了苏子澈的猜测:“殿下,此话不可乱讲。那些舞女在进太常寺之前就已查明了身世,并无任何异常,何况至尊将其纳为妃妾时,依礼制是要再查一遍身份,确保祖上三代都清白。”苏子澈道:“既然至尊都查不出异样,想来我也不能多看出些什么。”话虽如此,他仍蹙眉细思,陆离余光看向手拨七弦琴的谢玄:“谢清之既来自瀚州,想必知道些黎国事,殿下不妨问一问他。”
苏子澈一笑颔首,盘腿坐起来,唤来谢玄道,“瀚州毗邻黎国,你在瀚州多年,关于黎国事知道多少?”谢玄不妨他突发此问,沉吟片刻道:“若问国事,想来我并不比殿下知道的多些,只是有些坊间传闻,不知当讲不当讲……”苏子澈道,“但说无妨。”
“坊间有言,黎国国君资质平庸,守成尚可,开拓不足,若非黎国大将徐天阁智谋过人,带兵有方,恐怕黎国现今已是另一番模样。那徐天阁现今不过三十来岁,祖上皆封侯拜将,世代忠于黎国,可到徐天阁的父辈时,徐家已是强弩之末。徐天阁本是庶出,又非长子,原也不受重视,可他天赋异禀,于兵法颇有造诣,十六岁参军,二十六岁官拜一品,在黎国是传奇一般的人物,因此黎国皇帝也格外重视,明面上,黎国军权分散,大部分掌握在皇帝手里。实则……徐天阁才是真正的掌舵人。”谢玄顿了顿,又道,“不过这都是些市井流言,虽是未必无因,却也不能全信。”苏子澈一笑道:“知道了。”转头又去吩咐陆离,让他去查徐天阁的喜好。谢玄奇道:“麟郎怎么开始关心国事了?”苏子澈笑道:“原本是不干我什么事,只是前些时候闹得过分了些,近来陛下总不怎么搭理我。不得已,想要将功折罪。”他方才倚在榻上时不小心碰着了玉簪,头发有些松散,谢玄见他又懒懒地躺了回去,问道:“困了?”
苏子澈道:“近来总是没精神,偏生夜里又睡不好,也不知怎么回事。”谢玄在他身旁坐下,低头去看他的眼睛,果见眼底有了浅浅的青晕:“可是有什么心事?你躺过来些,我帮你按按。”苏子澈不肯动,拉了下谢玄的衣服:“你把鞋子去了,坐过来些。”谢玄依言坐了过去,苏子澈翻个身,枕在了谢玄腿上,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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