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聿棋艺不精,不到一盏茶时间,就在苍昊手上败下阵来,颐修挑眉,方待调侃几句,却突然神色一动。
“只不过一盏荷花酿酒,我却醉了九个年头……”男子低低的轻吟似带着满怀愁绪的叹息,自不远处传来,颐修听得嘴角一抽。
苍昊神情如常,淡淡道:“聿,可有征战沙场的想法?”
“若主人需要,子聿便愿意。”站起身,子聿微微垂眼,顿了顿,似是在认真地思索,须臾,低声道:“论调兵遣将,子聿自认不如墨离和舒河,比之谢公子更逊几筹。是以,主人若问聿自己的意思,子聿更想守护在主人身边。”
守护在主人身边,即便一辈子默默无闻,他亦甘之如饴。
苍昊点头,丝毫不觉意外,也没再多说什么,眸光看向颐修,“那人是谁?”
“听声音,似乎是六皇子。”颐修蹙眉,不是很确定,“声音是没错,但又觉得不太像,几个皇子每日的生活几乎都一成不变,不是聚在一起赌博斗酒,就是待在东面的宫殿里与宫女厮混,偶尔附庸风雅、吟诗作对也是不伦不类……主子可以想象,连四书五经都不知为何物的皇子,做出来的诗,能入耳么?”
六皇子苍云慕,一个身份低微的婕妤所生的皇子,身世悲怜,母亲死于难产,除了衣食无忧,在宫里的生活实则与孤儿无异……苍昊微微勾唇,似乎来了几分兴趣,“在慕容氏眼皮子底下隐藏了二十年没被察觉,这份隐忍的功力倒是不错。”
“主子的意思是……”颐修讶异地看着苍昊,随即似想通了什么,“那我不是也被他骗过去了?”
苍昊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本王若因此治你失职之罪,你大概又要觉得委屈了?”
“属下才不敢委屈。”颐修笑嘻嘻地接道,待要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另有一人声音响起。
“六皇兄,昨日小妹看到这园子里的荷花开得正盛,不若摘取一些回去酿酒如何?”
这是女子的声音,声音柔婉动听,虽是征询的语气,话里却俨然隐含着期待。
颐修一愣,这是九公主的声音……
“酿酒么?”男子的嗓音低沉,带着些微浅浅的无奈的轻叹,“大皇兄远在沧州,以后有没有机会回来都不知道,酿了酒又要与谁共饮?”
苍昊眉尖一挑,颐修却是缓缓蹙起了眉,看向子聿,他们居然从来不曾知道,这六皇子还会以荷花酿酒,并且曾经似乎经常与凤王共饮?
“六皇兄,小妹一直以为你……并不是真心对待大皇兄……”女子的声音有些迟疑。
两人说话间,显然正在往这边走来,颐修转头,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看到湖边一颗颗垂杨柳迎风招展,遮住了两人身影。
“是否真心有什么区别么?”男子嗓音低沉,听不出几分感情,但每次说话都能听出声音的浅浅叹息意味。
“六哥。”女子换了称呼,轻声道:“你心里不舒坦?”
“九妹为何这么想?”
“六哥满腹才华无处施展,在皇后眼皮子下苦苦压抑二十年,如今皇后甍,凤王却失势。新帝主政,对皇子们不闻不问,态度漠然,似乎与皇后一样,大有任其自生自灭的意思。皇兄,这宫里,以前是慕容家的天下,我们是外人。如今新帝主政,江山姓苍,可我们身为苍氏皇子皇女,似乎依旧还是外人,至今连皇上的面都没有见到过一次。”
女子一番话,嗓音柔婉,语调平静,似乎只是想陈述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即便话里的意思带着浓浓的不甘,她的语气也丝毫没有表露出一丝愤懑不平。
颐修脸色渐渐变了,他压根不会想到,这两人如此大胆,私下里谈论慕容家与皇后也就罢了,还胆敢公然拿主子与那上不得台面的皇后相提并论。
子聿神色渐渐冷沉,狠狠瞪了颐修一眼,直瞪得颐修脊背发凉。
“这也是我的错……?”颐修轻叹了口气,闷闷地咕哝一句。
他一直以为皇子们早已在皇后眼皮子底下堕落成一摊烂泥了,懒得花费太多心思去关注他们,谁知道,一摊烂泥中还能蹦出个鲤鱼来?
偷偷觑了一眼一直没吭声的墨离,果然发现他的表情比木头更冷,眼底几乎结成了冰霜。
颐修敢拿性命担保,若今日主子不在这里,只凭这六皇子与九公主的这几句话,只怕连今日的晚膳都没机会享用了。
正想着,六皇子的声音再此响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无需再提了,既然没有能力改变什么,说得再多又有何用?走吧,荷花酿酒味清芬芳,适合女子饮用,横竖为兄闲着无事可做,便取了一些来为皇妹——”
话没说完,声音却是嘎然而止。
“怎么了皇兄?”女子奇怪,顺着男子视线看过去,湖中心小亭子上,几个男子的目光直直看着他们,九公主一怔,待看清了其中一个人是谁之后,脸色霎时变了。
亭上四个男子,三人肃手站立,唯有白衣男子悠然端坐,禁军统领子聿与另外一名年轻的墨衣男子,皆眸光冷沉,神色冰寒。
九公主自是不认识墨离,她唯一认识的是子聿,那个冷面寡言连皇后也从不曾放在眼里的羽林军最高统领,武功高深莫测,治下严苛,即便是皇子,见到他亦是下意识地绕着走,不愿与他正面碰上。
而六皇子苍云慕,却曾在新帝初入宫的那一晚,磅礴大雨中被罚跪在九华殿外时,匆匆一瞥,知道这年轻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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