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越正跟人分着宋丸子给他的卤鸡蛋,一看师父指他,擦擦手,走到了他师父面前。
“无争界遭此大难,结局如何,修为见识如我,亦不敢猜测。今日我和诸位长老开辟界门,欲以自身修为送弟子往异界,保全我宗门火种。尔等,就是要过界门之人,陆副掌门重伤,何长老寿元将近,阁中只剩我能以大修为护持一人过界而不死。可如何选弟子,我亦感为难,便在这里设下擂台,以唐越为第一守擂者,战胜了他,就接着打下去,明天日落之时站在这里的,就是被我护着送走的人,余者,是安然过界还是葬身界门之内,只看天意了。”
唐越呆住了,手里藏着的卤鸡蛋“啪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衣红眉的话不止海渊阁弟子听见了,别的宗门弟子也听见了,一时间,整座临照仿佛成了座空城,死气沉沉。
啸月峰掌门笑着说:“我是强行进阶正罡,无力在界门中保人,只能请长生久的两位长老出手。李飞林、成鹭,你们二人便是我选定的保全宗门火种之人,过界门去吧。”
啸月峰弟子中,有两人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至于其他弟子,我不强求,可我要把话说明白,无争界煞气渐浓,再过不到月余,如果没有封锁云渊、清掉煞气,此界就会成为魔界,到时我等都将死在这里,无非早死晚死而已。这界门只开七日,七日后,你等再无机会离开。留下,是死,走了,十成里还有一成活路。”
啸月峰的弟子身边总伴着异兽,平时走到哪里都比别人聒噪些,此时却极其安静,就连那些最爱叫嚷的鸟儿都闭着嘴巴,绝望地四下张望着。
怎么选?
早死晚死之间怎么选?两种未知的痛苦无论哪一种都是如此的恐怖。
与啸月峰和海渊阁相比,剑峰的选择就简单多了。
“沐孤鸿,你修无情剑道,剑心已成,来日我不图你扬名立万,只希望你这一生都记得自己是剑峰弟子沐孤鸿。”
身穿一身白衣的剑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师父,微微点头,手中剑反转,割破了他自己的手腕。
“剑峰弟子沐孤鸿在此立誓,此生传承剑道,不负所学,生一日,就一日是剑峰持剑之人,如有违誓,大道不容,魂魄入剑,受烈火焚身万锤千凿之苦。”
罗香陈看着自己的弟子一路鲜血淋漓地走到界门之前,她长剑出鞘,一道银白的流光从她的身后直往界门而去,在那流光中,沐孤鸿消失不见。
剑峰掌门那柄通体白玉般的本命灵剑掉在界门外,她自己后退了一步,脸色白中泛青。
护持一人过界门,这代价真的太大了。
有人走了,有人哭喊着不愿离开,宋丸子站在界门边上,用小小的碗装了红艳艳的面条,凡是有人走过来,只要不像沐孤鸿师徒那么着急,她就送上去一碗。
“放了牛肉片儿的酸汤面,你们吃一碗,就当是……与无争界还有一丝牵挂。”
她的手腕和脖子上还挂着那些小桃子小柿子,不过现在那些里面都已经空空如也,九凤砂都被她倒出来,掺进了这些面里。
海渊阁那边,唐越双目赤红看着他的师兄弟们:“你们快来打我呀!李师哥,你快来打我呀!”
众人纹丝不动。
各个宗门该走的走了,该去海上搏命的也去了,夜色中,唐越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求求你们了,别让我站在这儿。”
他的一个师姐轻声说:“唐师弟,海渊阁的机关一脉,你是筑基弟子里学的最好的,又是六品火木灵根,师姐我根骨不好,人也懒散,让我承担传承宗门的责任,我、我害怕。”
“可是你们过界门会死啊!”
“早晚都有一死,跟那些留在这里的人比,我们已经多了一线生机了,不是么?”
唐越顶着一脸鼻涕眼泪,看着自己的同门,突然他跳起来,大叫道:
“不对!怎么能是这样呢?!什么一线生机!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我们这些人就要小心翼翼去找着活着的机会?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我们只想好好活着!天道!你不是公允的吗?为什么我们就连拼命求生都不行?就让我们在这里凄凄惨惨地求死?凭什么?!”
骂天声中,有人哭了。
哭声在夜色里悄然散开,从那一处,流到了临照城的其他角落。
宋丸子静静地听着,嘴里“咔嚓咔嚓”咬着糖豆儿。
宿千行走到在宋丸子身边说:“你怎么还不走?”
宋丸子一脸莫名其妙:“我为什么要走?”
远远地,江万楼扛着一只巨大的魔物从城门外走过来,宋丸子用白凤涅火安抚自己近来饱受摧残的经脉,小声说:
“灰溜溜走了没意思,我还是想在这儿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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