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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竹枝虽对目前所处情景感到十分困惑,但对腹中孩儿的母性消减了些许愁虑。其次竹桃和司雅也正儿八经地向她解释了慕容子旭不过是去南国修仙,只数月便会回来。她们二人仍像素日里一样将她看做竹儿看待。
每每和竹枝说过话,司雅脸上总会表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所以司雅一直回避着竹枝。而竹桃恰恰相反,同竹枝对话时总表现出莫名的开心和兴奋,往往欲盖弥彰,事后自己又背对着竹枝却又是另一幅面孔。
如此总总竹枝自然看在眼里,但不明说,时常暗地里观察她二人的举动,碍于她们每次都是窃窃私语,着实窥听不到,也不能按兵不动。
却说竹枝思来想去,既挂念着刘明一是否已将范世成劝回正途,同时也想着如今只能再请刘明一帮忙打探慕容子旭的下落。鉴于此,是日晚间,竹枝便行动起来。
距离上次元夜相见已是半月有余,竹枝按着先时的约定来到了父亲的坟墓。没能在父亲闭目前守候身边,再见时已是阴阳两隔。陈老爷的坟头显得格外寒酸,没有成荫的松柏,没有宽宏的墓碑,白玉石的围栏自然也是没有的,树立的只是一块五尺长的红木碑,碑上的字迹分明是刘明一的。可想而知,这块不算差的红木碑也花费了刘明一不少银钱,以至于碑文也由刘明一代写了。
竹枝跪在坟头不住地叩拜,因怀有身孕,额头不能着地,但躬身已是十分费力。半个时辰过去了,她仍在重复着叩首,并不觉累,好像只有如此才能减轻心中对父亲的愧疚。
虽已立春,但天气并无春的迹象,倒春寒了一般,夜里依旧是刺骨的冻人。干枯的树枝被风吹得左摇右摆,樟树的叶呼啸着,此时的坟地显得如此可怖。竹枝脸上的泪已干,紧绷的肌肤像拉扯的皮条。
一件轻薄但带着暖暖体温的外套披在了竹枝肩头,转过头,正是刘明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许久,许久,竹枝呆呆地望着刘明一,恍惚间仿佛是慕容子旭翩翩然立在眼前,微笑着晕倒在刘明一怀中。
待竹枝醒来已是次日辰时,睁开眼发现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屋中,全身酸痛,想来是昨晚所累。好容易挣扎着起了床,只见刘明一忽然破门而入,神色慌张地跑到竹枝身旁,责备道:“快躺下,你发着烧,又怀有身孕,还要不要自己的身子了!”
听罢,竹枝诧异地盯着刘明一,满眼疑惑与不解,不待她问,刘明一仍面满凝重地说道:“自从元夜一别,我便日日等在此处。你来时我已知道,不过站在屋内观望,明知你才见你父亲定会有许多话想倾诉,因此不便打扰。”说着刘明一顿了会儿,环望屋内一圈,又说道:“你定会奇怪怎么不见纯儿,也怪我多心,怕你此时与纯儿相见会有诸多顾虑,另外也自以为你不愿纯儿将一生埋葬在此。所有自作主张地将纯儿许配给了阿进。”
“什么?阿进?倒也好,女儿家终究要有个归宿,阿进憨厚实在,纯儿姐姐又善理家,只愿他们二人能一生平安罢了。既然说到阿进,那么我表哥如今情况怎样?”听得纯儿的喜事,竹枝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你就是这样性急,我尚未说完你便插了进来,正要说你表哥的事。”说着刘明一摸了摸竹枝的头,见已退烧,方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与你分别的翌日便去了范府,原以为府内如今无人打理定是满目萧条,不想一进门府内的一切事务仍井井有条。屋内打扫地一尘不染,为数不多的小厮和丫鬟们也各自忙着。出来迎接我的不是别人,却是兰儿!”恐怕竹枝听不得兰儿,刘明一有意停顿了少时,见竹枝并无不悦才敢继续。
“兰儿见是我,吩咐一旁的半夏退下,亲自上前来问安,不等我说就一路带着我去向范世成的房间。一路上兰儿只问了我一个问题,便是‘竹枝可安好’。她是个聪明人,见我不多说话也不再多问,看得出她在小半年内沧桑了许多,不再似从前那般骄纵。”
“是爱的力量吧,她从小便暗恋着表哥,爱是天使与魔鬼。”竹枝自说自话般感慨了一句。
“大概吧。进入一个房间,扑鼻而来的浓烈的五石散的气味,屋内烟雾缭绕的,朦胧中看到范世成斜乜在软榻上,只穿一件单衣。兰儿低声告诉我范世成从大婚那日后便变得疯疯癫癫,如今只能靠着服食五石散勉强维持生命。我随即同兰儿走了出去,她简明扼要地说明了范世成不可能再复原的前因后果。”说着又叹了口气,“兰儿说话时断定决绝的态度让我有几分认不出她,而她对范世成的不离不弃和全心全意让我动容。”
竹枝微微一笑,说道:“是啊,爱让世间的一切都得以被原谅。”眼前虽是刘明一,却模模糊糊中有一半的脸是慕容子旭的。
却说竹枝正分了心,只听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吓得浑身一抖。不等刘明一去开门,只见司雅怒气冲冲地冲了进来,不问黑白上来给了竹枝一个响亮的巴掌。待刘明一反应过来要拦住司雅,她又哭天抢地地张口骂道:“陈竹枝,你个贱人,哥哥为你而死,此刻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刘明一私奔了,早说你爱的是刘明一,何至于害死我哥哥……你还我哥哥来……”
听闻司雅所言,竹枝登时失去意识,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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