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竹枝独自一人留在了原地,方才所见所闻似梦境一般,尚未清醒过来,只听得有说话声由远及近。
原来是竹桃和司雅二人相互挽着手而来,距离竹枝尚有百米远,因而不曾看到前方的竹枝。
且说竹枝正欲迎上她们,等到能听清她们二人的谈话,却听到“坟墓”、“刘明一”等字眼,便停下脚步,藏身于竹后听她们说话。
只听竹桃叹了口气,怜悯地说道:“倒真是苦了纯儿了,如今要她一个女孩子守着陈老爷的坟墓,好在兰儿有点良心,为她在墓旁盖了间小屋。只是纯儿替竹枝守过三年孝,那三年过后她又该怎么办?老姑娘一个还有人娶吗?”
“哪是兰儿有良心,那个小蹄子的心全被狗吃了,当初用草席裹了老爷的尸体就扔进乱葬岗不说,每次半夏偷着给纯儿送点吃的,被她发现都会打个半死。你说的那间小屋却是刘明一建的,怎么可能是兰儿呢?好几次我去探望纯儿,刘明一都在呢!”司雅说着心中对刘明一不禁有一丝好感,只觉着他真真是个君子。
竹桃恍然,又有些怅惘,幽幽地说道:“看来他刘明一对竹枝倒是有情有义,只是他父亲刘太守怎会允许他这样帮衬陈家?”
“我也是听纯儿说,刘明一自从得知他父亲陷害得陈府家破人亡后便断了和刘太守的父子关系,之后搬出刘府独自过活,靠写字卖画赚钱,听说他只画合欢花,且画得惟妙惟肖,朵朵呼之欲出。有人出高价请他其他画花鸟他也不画。而搭建纯儿住的屋子几乎花费了他的全部家当。更有意思的是,纯儿说每至黄昏刘明一必会带上满满一荷包竹叶前往陈老爷坟前,以竹叶吹奏当时在陈府人人耳熟能唱的《忆帝京》……”司雅越发说起了兴致,更觉得刘明一的风度,之后说了许多夸赞他人品的话。
躲在路旁的竹枝听至此处却再不忍闻,满心满腹都是对刘明一的愧疚,虽曾恨过他父亲,但他毕竟是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啊!待竹桃和司雅走过去后,竹枝仍站在原地沉思,只恨如今大仇未报,不能到父亲坟前上一炷香,尽一份孝心。
时至午时,四人已摆放好桌椅碗筷,预备为竹枝庆生。桌上一色菜系都是已竹儿所喜爱的玫瑰为主料,却有一盘摆在慕容子旭跟前的合欢花枣糕尤为醒目。竹枝和竹桃虽有所发现,但并不言语,视而不见。毫无心计的司雅在夹菜时猛然发现了一盘异类,惊奇地呼喊道:“怎么嫂嫂变了喜好,竟和陈竹枝一样爱合欢花了?”
顿时,桌上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竹桃坐在司雅左手边,暗暗用脚轻踩了她一下,司雅尚未明白,转过头对竹桃不满地说道:“你踩到我的脚了!”说完瞪了眼竹桃,才发现竹桃一直对她使眼色,方又看向慕容子旭和竹枝,见他二人冷冷地不说话,这才明白自己说错了话。桌上越发安静,皆噤若寒蝉一般。
却说司雅点破那道菜肴,提及“陈竹枝”三个字时,心里自是一惊,又觉陌生得很。想来慕容子旭大概是记得自己作为陈竹枝的生辰的,不然为何做出合欢花?又为何在竹林深处弹奏《忆帝京》?
正沉思之际,慕容子旭突然为自己夹了一块合欢花枣糕放入盘中,只听他说:“你虽只钟爱玫瑰,但这清新淡雅的合欢花也是不错的,性平味甘,适宜调理你的身子,且吃一口尝尝鲜。”
竹枝抬头迎上他的眼神,却有种扑朔迷离之感,一时想到“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那慕容子旭安能辩我非竹儿?看着他能洞穿一切的眼神,竹枝又是一惊,毫无气势,缩回目光,垂首答谢。合欢花枣糕放在嘴边,迟疑片刻,又闻其香,往事浮现,片刻才咬下小口,含在嘴里化为氤氲一片,不得下咽。
竹桃和司雅自然不敢再随意张口,只谈论着这日的天气如何寒冷,年关将近又如何置办……只有慕容子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竹枝,眼中似喜似悲……
午饭用过,竹桃和司雅找了个借口意欲先走,只说过几日便是除夕,得先去市集逛逛并买些脂粉。慕容子旭深知其意,自己也想在今日与竹枝独处,便答应了她们。竹桃尚有些不舍,司雅拽着她的衣袖往外拉,二人终于出了院门。
“一见哥哥脸色不对我心里便发慌,好在他没发火!”走了几里路,司雅仍心有余悸地说。
“竹儿姐姐在他怎会发火?谁让你那样轻薄?永远都是说话不禁脑子,看来你长了个脑袋也没用!”竹桃又是感慨又是取笑,说着轻戳了一下司雅的头。
“哥哥心里只有嫂嫂,依我看竹枝小姐真可怜,好端端地凭空没了,若是她还在,今日该是为她庆贺二九之生日了。倒是哥哥预备在他面下的那道合欢花枣糕真真让人费解……”司雅还欲说,竹桃翻了她一眼,两人便只安静地走路。竹桃且揣摩自己的心思,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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