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无尽的噩梦。
薛砚棋醒来时,只觉得眼前,一片灰暗,而好些陌生的,不陌生的老男人的面孔,就在她面前飞来飞去,带着或猥琐或邪恶的表情,在她身边转悠来,转悠去,就像是哈利波特里的摄魂怪,一点一点吸食掉人快乐的源泉,让人不断重复回忆着那段最灰暗的过去。
但最可怕的,或许还不是那一段段灰暗,因为那些画面,即使再灰暗,却也是具体的,摸得着的,就算是恐惧,那也是一种看得见摸得着的恐怖,在那种恐怖面前,薛砚棋可以躲避,也可以逃跑。
所以最可怕的,是那灰暗中的一抹纯粹的黑色,如果非要用词语去形容的话,薛砚棋能想到的唯一一个词,便是黑洞。
宇宙中的黑洞,那是薛砚棋这辈子见过的最黑暗的黑色,就像是她曾在百科全书上看的那般,那个黑洞不断的旋转着,释放出极大的吸力,将周遭所有的一切都吸到那个深不见底的洞里。
快乐也好,悲伤也罢,那是一种令人麻木的情感。
所以薛砚棋站在那抹纯黑前时,顿了一下,从恐惧,变得麻木,而那麻木,却又引出了心底最深处,有一处莫名的疼痛和恐惧。
那样异样的感受中,薛砚棋恍惚想到了金凤月手机那个秘密相册中最末尾的一张。
当时因为她过于抗拒,过于害怕,所以忽略了最末尾的那一张相片。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些所有或偷拍,或截图的她与老男人的相亲照片中,那最后的一张照片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因为那一张照片,是一张单人照,照片里,是一个大着肚子怀着孕的女人,而更可怕的是,薛砚棋认出那照片中的女人,竟是她自己。
于是那一瞬间,那纯粹的黑色忽而就变得轻薄了起来,并且渐渐地,她能从中隐隐的看到一些画面——
大肚子的女人,毫无生气的婴孩,看清的看不清的全在迷雾中,薛砚棋只觉得一看到那些,心底剧隐隐作痛,而且那种疼痛,有一种弥漫到全身的趋势,连带着身上的每一个部位,甚至每一个细胞,都剧烈的疼痛起来。
那种疼痛,一会是皮肉被活生生撕扯着的痛,而一会儿,却又像是人拿着什么东西,割开了她的皮肤后,把什么东西塞到她皮肉的那种痛。
这种反复的感觉,只让人可怕。
或黑或灰的那些场景中,她拼命要逃,可是逃不掉,痛苦与恐惧拉扯着她,不让她离开。
而她嘶吼着,像一只调入捕兽夹的野兽那样剧烈挣扎着。
于是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所有的黑与灰,转变为一片浓雾中,所有撕扯着她的看不见的东西,也在一瞬间全部湮灭。
她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天无地无门的地界,站在原地,神情恍惚的就像个傻子。
但就在她四处张望,不知所措的时候,清亮的“嘀嘀”声从远处传来。
薛砚棋猛地回头时,黑色的大众轿车已然从远方开了过来。
迷雾中,那黑色轿车的车灯越来越清晰,直至出现在她的面前。
似曾相识的一幕,薛砚棋在原地呆了一下,数秒后,等到她终于回过神来想要逃的时候,一切却都晚了。
黑色的轿车发出愤怒的咆哮声,从远方径直碾压了过来。
而这一次,薛砚棋的面前,再没了为她抵挡的唐小小,于是那辆车子,便直直的撞到她身上,撞到她的小腹上,撞出那身体最深处的疼痛。
剧烈的疼痛从小腹传来,垂坠感与失落感也同时席卷而来,鲜血从她大腿根处流下,而奇异的是,她眼前的画面在这一瞬,竟也是重叠的。
一大两小三个相似的孩子,在她面前手拉着手离开。
薛砚棋认得出来,那两个小的,该是她肚子里的那对双胞胎,而那个大一点的孩子,是谁呢?
剧痛中,大脑深处无数破碎的画面碎片在此刻升腾了起来,那种精神的痛,数十倍于ròu_tǐ的痛。
薛砚棋捂着脑袋,大喊着再一次猛地睁开眼睛。
“阳阳……”她该是叫着这个名字从睡梦中醒来的,只可惜,等到她清醒时,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却已然是化作了细密额些许回声,在这房间中,回荡着消逝。
而曾在梦中清晰无比的画面,也在这一刻,尽数变成碎片,碎在了她的脑海里。
“砚棋,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了么?”感觉到身边薛砚棋的动静,躺在她熟睡的薛焱也被惊醒了起来,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妻子,发愣着,坐在床上的画面。
从那梦中醒来,直到此刻,薛砚棋才渐渐恢复了过来。她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还黑着,路灯还亮着,还好,那些只是一场梦,一场真实的就像是现实的梦。
“砚棋?怎么了?做噩梦了么?”看着薛砚棋只是双眼发直的盯着远方,薛焱忍不住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生怕她是出了什么事。
而回了神的薛砚棋,也是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薛焱的关心,连忙咬着头回答:“没,没什么,就是做了个噩梦,又恰逢宝宝,在我肚子里踢了几脚。”想到梦里那个可怕的车祸场景,薛砚棋忍不住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还好,还好,那里温暖的凸起还在,她的孩子们还安安全全的待在她的子宫里,蜷缩着小手和小脚。
看到薛砚棋轻抚肚子的画面,薛焱也只以为她真的是胎动了而已,忙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又顺势揽住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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