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贞的身材高大,长相也英气,平时站在人群里都有股子别于众人的精神气。但经过一夜风雨扑打,那股活力劲儿早被打消了,此时跪在旁边,比寻常宫女受罚对比更明显,萎靡得像只连尾羽都被打落了的锦鸡。
孙太后被她这姿态逗得一笑,放下汤碗,对旁边的宫正女官王婵道:“阿婵,这丫头提了一夜的铃,怕是又冷又饿,让人给她煮碗热汤面上来暖暖身子。”
万贞连忙道:“奴谢娘娘恩赏!”
孙太后凝神打量了她一眼,突然问:“贞儿,昨晚又是风又是雨的,哀家罚你在提铃,你心里怨不怨?”
万贞摇头:“奴没有怨,只是淋雨的时候有点委屈,再后来想明白了,又不委屈,觉得自己很幸运了。”
孙太后问:“你想明白什么了?”
万贞回答道:“奴自从近了娘娘,每天里只从娘娘这里得恩赏,还未受过罚。这不是因为奴当真做事周全,而是娘娘大量,有过也饶了奴。可自古以来,就没有只拿好处,不当大力气做事的道理,奴得的恩赏既然超过了应得,那也该受些罚。”
孙太后瞠目好笑,指着她气道:“你这蠢丫头,淋了一晚上的雨,就只琢磨了这么点东西出来?”
万贞一脸茫然,又加了一句:“奴以后会加倍谨慎,不敢再冒犯贵人。”
孙太后又好笑又好气,伸指点了点:“你呀你!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有时候老犯傻?”
万贞是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地方错了,无奈地道:“是奴愚钝,娘娘恕罪!”
孙太后叹了口气,旁边的宫正女官王婵笑骂道:“你这夯货!原来还记得自己的身份,知道谢绝贵妃的赏赐!昨天怎么就敢吃了態心豹子胆,敢在贵妃面前大放厥词?娘娘只罚你提铃,是娘娘仁慈宽厚,要我说,该让你挨几个板子,才能长记性!”
万贞终于醒悟过来:孙太后不是怪她顶撞了贵妃,而是怪她擅自劝阻贵妃带皇长子参加射柳盛会!
想来也是,万贞即是太后派去的人,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着太后的脸面,莫说只是劝谏周贵妃几句,就是真的顶撞了贵妃,从礼法上来说孙太后也用不着顾忌周贵妃的脸面而给罚。
她劝周贵妃没有错,错的是她没有经过孙太后的允许,违背了孙太后的意愿!
这么说来,关于周贵妃带皇长子出席射柳盛会可能发生的事,孙太后一清二楚,即使没有明着支持,暗里也是默许的。
万贞没依着孙太后的意思,自作主张,那叫典型的屁股坐歪了,从政治角度来说,是很致命的错处。要不是她一直以来都只拿自己当仁寿宫的人,根本清白,孙太后只当这是她一时没开窍,这是绝不会轻饶的。
孙太后之所以先用得罪周贵妃的名义罚她,再由王婵说明白根本原因,无非是要她明白一件事:从政治角度来说,一个人若是立场错误了,那么她干什么都是错的,不管是哪边的人,都不会领情!
万贞在现代创业是做生意的,政治上虽然不至于小白,但也确实没亲身混过,直到王婵骂得明白,才恍然大悟,登时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叩首请罪:“娘娘,奴虑事不周,有罪!有罪!”
孙太后从大局来说是希望皇帝后宫能够尽量平和,少些争斗,以免引发不安。因此心底虽然有偏向,但却不能在话语里直白的表明对周贵妃的针对,万贞请罪,她也就叹了口气,道:“罢了,到底年纪还小!”
万贞信誓旦旦的说:“奴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不得娘娘吩咐,绝不胡乱开口。”
孙太后微微颔首,转而问道:“你办外务也有半年了,觉得外务难办吗?”
万贞想了想,回答:“娘娘,奴觉得这外务主要是每天出入,日晒雨淋,霜雪不避,辛苦了些。但咱们宫中在外办差,说实话能暗里使坏的人不多,相对民间来说,真不能说有多难办。”
孙太后听多了主管内侍诉说差事辛苦难办,显摆功劳,猛然听到她说只是辛苦,不算难办,有些意外,又问:“你管的那个外务,原来好像是有旧管,你过去交接,他没有刁难你?”
万贞道:“奴办的是新南厂的炭薪事务,旧管已经裁撤,如今有个同为副总管的奉御宦官康恩。奴去交接时,康公公确实不太乐意分权,但也没有特别刁难。”
孙太后问:“那现在呢?”
万贞答:“现在康公公比以前和气多了,有事会与奴商量着办。”
她这话省略了许多争权夺利的过程,孙太后忍俊不禁,笑问:“这人这么好说话?”
万贞想了想,道:“娘娘,其实这不是好不好说话的事。其实宫中的外务之所以会越来越难办,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机构设在宫外,人离得远,没了管束罢了。只要您有懿旨,别说是人了,就是派了您身边的猫去,只要天天被盯着,您看他那办事的总管是不是要收敛着脾性好好做事?”
这马屁拍得十分到位,孙太后听得微微一笑,道:“好好办差,到腊月了就少管些外面的事,跟阿云学过年的差事怎么办。”
年节是一年礼仪的重中之重,跟着学办过年的差,那就是加大栽培力度了。万贞昨晚被风雨淋了又淋,今日一早却又是倍受“隆恩”,虽然明知这是上位者御下的手段,心里却仍然百般滋味陈杂,难以言表。
孙太后看了看她,还想说什么,却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
仁寿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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