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诸多人物景象在一瞬间散落开来,像是被打碎的琉璃杯盏,画面尽皆成了碎片,被风一吹,扑簌簌地往远处而去。寒霜伸手去抓,却抓不住,只能看着面前的风物远去,最后露出被那些风物景致掩盖住的一片灰蒙蒙。
她站在这片灰蒙蒙之中,在这如同混沌的壳子里,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发自内心的悲伤。
她捂住心口,突然醒了过来。
春风用冰凉的帕子贴到她的面上。
寒霜睁开眼,却好似从远方方才归来,从半空中复又落到俗世里,一瞬间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缓慢又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
春风会头时正看见她睁开了眼,当即唤道:“姑娘——”
寒霜往她那边看了一眼。
她脑中那些梦中景象在一刹那间如潮水退去,尽管曾经拍打海岸,但退去之后,又仿佛是同样的平和。梦里那突如其来的悲伤都不见了,寒霜又眨了一下眼,对于这红尘俗世,又似乎再度有了实感。
她转过头,问春风:“我这是怎么了?”
春风的眼中险些落下泪来,她连忙偏了偏脑袋,将眼眶中的泪拭去了。
她道:“姑娘前日不知怎地,整个人竟发起热来,春风找了大夫来,却瞧不出来什么,姑娘昏睡了整整两日,今日方才醒……”她声音渐低,眼中再度涌出泪来。
春风不曾说,那大夫看了寒霜当时的病症之后,很是悲观,甚至让春风等人提前预备后事。
春风如何会那样做?
她见着寒霜因发热而睡不安稳,一时竟恨不能以身代之。
如今寒霜终于醒来,春风这才觉得有了希望。她含着泪复又给寒霜的额头上换了新的、凉的方巾。
寒霜随着她动作。
她有一种大梦千年的感觉,似乎在这短短两日里经历了漫长的一生。但若是仔细去想那到底是什么事件人物,她却一件也想不出来。脑中少有的有些浑浑噩噩,以至于她即使醒了,对于这周遭诸事,也难以真的觉出贴切滋味来。
她心中有着历尽千帆的沧桑与平和,而后对着春风笑了一笑。
“我无事,你不要担心了。”
一句话定住了春风的心。而当此话一出,寒霜的心境竟也慢慢地缓了下来,梦中风月尽数扑簌远去,渺然无迹。
寒霜这一场大病来的蹊跷,好得也蹊跷。蜀地不少人都知道她如今算是康贤王面前的红人,因此也是卯足了力气往她面前凑。寒霜清醒的消息传开来后,上门者不绝。
寒霜如今的身子自然应当静养,春风谢绝了所有人的探访,在寒霜身边埋怨道:“这些大人,都不懂看眼色的么?哪有病人方才好些,竟就要上门来看的?也不怕扰了病人的清净,晚几日难道不好么?”
寒霜笑了笑,教她:
“他们递帖子,无非是以示态度,并不见得是要真来扰人清净。能见上面当然最好,能够亲口表示自己的眷念担忧之意,但若是见不上面,却也无碍,这帖子就是一个态度。”
“拿病人做幌子,难道就很自得么?”春风嘟囔了一句,伸手探了探寒霜的额头,见那温度终于降了下来,她这才放了心,说道,“姑娘,那大夫说只要温度降下来了,就没什么大碍了,想必过几日就能好好的了。”
寒霜笑着点了点头。
——她方才觉得春风伸手探她额头的动作有些熟悉,但仔细想来,却又不记得了。于是她压下心头的那点恍惚意味,只当是自己昏睡太久,脑中到底有些迷糊了。
又三日,寒霜的身子终于大好。这才让春风去拿了那些帖子来,从里面挑了几个人,见了见,以安众人。
等送走最后一个人之后,寒霜这才问道:“说起来,这帖子里面怎么不见赤红杀的名字?”
春风是知道曲行之如今易容成赤红杀的模样的,所以寒霜也自然以“赤红杀”称之。
春风的脚步一顿。她顿了一下,道:“姑娘,有一桩事,春风要告诉姑娘……”
寒霜挑了挑眉,“怎么?”
春风走到寒霜身边,膝盖忽然一软,跪在了寒霜面前,她低声说道:“姑娘,军师查出了赤红杀的不是处,叫人将他押入地牢之中了。”
寒霜猛然看向她。目光仿佛出鞘之剑,硬生生地劈开空气,最后却停在春风头上一寸,止住了落下之势。
“这么重要的事,为什么我醒来时不曾告诉我?里面关着的,是哪一个?”
后一个问题她问的轻极了。
春风沉默着在她面前的石桌上写下了一个“曲”字。
寒霜心里一沉。
她敲了敲桌子,没想到自己不过昏睡了两日,蜀中日月竟是大变。
出乎意料的大变。
“你起来罢,仔细说说是怎么回事?他那样谨慎的人,理应不会露出什么马脚来才是。”
春风“喏”了一声,缓慢地站了起来。
她道:“春风不知军师系何人也,但此人应该很有些人脉能耐,竟然查出了赤红杀的死地。他将赤红杀的尸体从乱葬岗中找了出来,硬生生地叫人搬到了衙门门口。曲柏见了这事儿,如何还能不恐慌?当即叫人拿了在蜀的‘赤红杀’入狱,而后吩咐了所有人不得前去探望。”
“——这事儿发生得匆忙,他……王爷当是也不曾料到,竟没能留下只言片语出来,所以春风尚不知该如何自处,偏逢姑娘那时大病,只好隐没不闻。只是春风一直留意打听着,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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