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京兆府中灯火通明,各色人等,穿梭其间,吵吵嚷嚷,没有一刻的平静。
用来断案的正堂中,居中摆放着一张高脚长条书案,其后是京兆尹黄志杰。他是京兆尹,是京兆府的主官,且是今夜的主审官,坐在主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武承嗣虽然比他位高权重,可他主管的衙门却是户部,和京兆尹衙门没有一文钱的关系,自然不能雀占鸠巢,只好在侧面为他摆放一张卷云纹的矮几,对面就是提笔在手、随时准备书记案宗的刀笔吏。
这样的安排,怎么看都有一种滑稽和搞笑的意蕴,可面对东拉西扯、磨磨蹭蹭的黄志杰,武承嗣也顾不得排场了,只求他能够早点升堂,将赵无敌绳之以法,并让他牵着青玉奴打道回府。
可黄志杰端坐大堂上,丝毫没有开审的意思,时不时瞅着堂下稀稀拉拉不到十人的衙役,蹙眉哭脸地向武承嗣致歉,言辞之间颇为恳切,让武承嗣欲发怒、但却挑不出理来。
黄志杰紧抱着朝廷法度说事,又主动承受是因为他的疏忽,不该将大多数衙役和吏员们放假,以至于没有足够的人手升堂问案,让武相久等了,真是该死。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他,谁让今日是休沐之期呢?休沐人,神都城中各大小衙门,除了留下少量留守值日的官员以外,其余人等俱都各回各家,休憩一日。
武嗣宗就是趁着休沐日,方才拉着武承嗣来温柔坊中饮酒赏“花”,并花了大价钱弄了一朵“鲜嫩的奇花”孝敬给他,好让他尽情演绎一套枪法,大唱一夜的征服。
谁料到武承嗣兴冲冲提枪上马,欲大肆杀伐一番,将那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小女子当作突厥大可汗默啜狠狠地挼搓个三五七八次,可却不知为何,竟然在关键时刻蔫了,无法入港。
也许是他早年流放岭南,被烟瘴侵蚀坏了身体,阴邪入体,断了根源,提前进入了衰败期。
也有可能是日夜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时刻提防着潜在的敌人和同族的竞争者,从而优思过度,精神疲糜痿顿,加上私下里干了不少龌龊事,双手沾满了血腥,损了阴德,坏了阳神,以至于阳气不足,渐渐地滑向寺人。
最后,还是在老鸨子的亲自出手,给他灌下密制的虎狼之药,加上各种刺激,方才勉强让他成事。
虎狼之药虽然帮他玉成好事,可其后遗症却不是一般的强烈,直到此时,还在影响着他的身体,从里到外,都很无力,没一根骨头都在抗议。
他武承嗣可以休沐,去温柔坊中寻欢作乐,那么京兆府的衙役和小吏们为何不能阖家团圆,享受一日的天伦之乐?
因此,面对黄志杰搬出的这个强大理由,武承嗣恨得牙痒痒,明知道他是在磨蹭,耍心机,可却无从反驳,只能眯着眼养神。
唐纵伫立在大堂下,眼角余光偷偷扫视着堂上的一切,不由得心中暗自叹息。
他看出来了,黄志杰根本就不想审理赵无敌,也不怎么鸟武承嗣,只不过是在东拉西扯拖延时间,等待着变数的发生。
在这神都城中,高门林立,勋贵如云,随便在街上遇到一个人,说不定都是位落寞的王孙、或是哪家高门的远亲,何况是这个太平公主的座上客?
他后悔了,觉得自己个今儿表现得过于软弱,屈服于武氏一族的淫威,将太平公主给彻底得罪了。
哎,事已至此,如之奈何?
一切皆是命,今日之事怪不得别人,要怪就只能怪他道行不够,一大把岁数都活到狗肚子里了。
黄志杰正在偷眼窥视武承嗣,思索着接下来该拿什么借口继续忽悠,好稳住这个草包,却听到一阵嘈杂声远远传来……
他眼神一亮,立马将身子挺得笔直,就连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哗啦啦地流淌,开口喝道:“外面何人喧哗?”
唐纵道:“下官去看看。”
他转身出去了,心中却暗暗鄙视,你丫不是明知故问吗?何人?还能是何人?摆明了就是你要等的人。
嘿嘿,可怜武承嗣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样,心里是吃定了赵无敌,可是在神都,你武承嗣也不能一手遮天,自有那让你惹不起的人。
不多会,唐纵哭丧着脸进来了,帽子歪斜,头髻蓬松,左脸颊一道鲜红的血痕,兀在汩汩地冒着血珠。
他是被人押解进来的,两名襕衫侍卫一左一右持刀相挟,雪亮的长刀绽放寒芒,似乎只要他敢不老实,做出让人误会的举动,立马就会被捅上两道血窟窿。
赵不凡紧随其后,神态紧急,焦虑不安,刚进门、两眼就扫来扫去,直待看到了悠然自得的赵无敌,方才面露喜色,大口喘着粗气。
他挪动了下脚步,大有跑到赵无敌跟前给一个熊抱的意思,可却不知为何,强自忍住了,又退了出去。
忽然间,大队的襕衫侍卫蜂拥而入,能有百多好人,清一色亮起长刀,分列两旁,将那十来个衙役全都给控制住。
另有十多名侍卫站在阶下,阻断了武承嗣、黄志杰和那刀笔吏的退路,一个个眼神睥睨,颇为不善,时不时抖落一下手中雪亮的长刀,发出夺目的光,差点将那胡须花白的刀笔吏给吓尿了。
长刀如林,杀气森森,武承嗣竭力保持镇定,可那眼底却浮现出惊慌和害怕以及纷乱,咳嗽了好一阵子,指着侍卫们喝骂:“狗奴才们,吓了你们的狗眼,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知道本相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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