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头看了看慕少,见他也是颇为无奈,只能颤颤接过烫手的户口本,硬着头皮被谭少慕牵上民政局的石阶。
忽有秋风掠过,何幼霖动了一个哆嗦。她所呼吸的,接触的,皆是有些冷冽的空气。
握着她小手的掌心一如上次般冰冷,没有温度,却能镇定她慌乱的心。
这个男人笑纹很多,但他的眼睛却很少有笑意。眼神总是神秘而坚定,仿佛一切问题在他面前都不会是问题。可就是这么一个男人,能叫她在相识不过半月的时间里狠下这样的决心。
看着结婚证照上他的笑脸,在签字前一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侧过脸把他细细看了一遍。
“怎么?”他习惯性勾唇一笑,眼睛沉静如水。
何幼霖看了好一会,低声道,“如果哪天你遇见了想娶的人,希望这段荒唐的婚姻不会给你增加负担。“
谭少慕看着她认真的眼睛,收起了笑容,签完字的右手插进了西装裤口袋里,肯定而低沉道,“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何幼霖笑了笑,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想的是再成熟的男人也有幼稚的一面,执着一尘不变的事物。
一直到办好证,上了谭少慕开来的车,何幼霖还有些恍恍惚惚,连掐了自己一把都没觉得疼。果然,是在做梦吧?
余光瞥见何幼霖的模样,谭少慕眼神复杂,有怜惜,不忍,却唯独没有……喜欢。
“你先回水云山庭休息,晚上我来接你。”他说完关上车门,没有目送她的离开,便朝着陆上将的车子走去。
这次,陆上将没有坐在副驾驶位上。谭少慕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也在后座上坐了下来。
“你小子,厉害。”陆从南冷冷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连你外公都算计。”
谭少慕沉默片刻,说道,“我就是算计,也不会伤害到你。我结婚,不是你最高兴的事?“
“不会伤害我?”陆从南轻轻一叹,言语里有些淡淡无力,“你该庆幸,你是我唯一的外孙。虽然不是我的心肝,却到底不是心肝能比的。”
谭少慕知道狗的死最终是瞒不过老爷子的,也不否认,“老爷子要是喜欢,我再去买一只给你?”
“罢了。”陆从南摇摇手,“你自小性情薄凉冷淡,又懂些什么呢?“
“我记得,母亲的死的那一年,是您告诉,缘分尽了,不要强求。”谭少慕眼神淡淡,没有玩笑,没有悲伤,空洞的无迹可寻。
看着成长的日益优秀的外孙,陆从南这一刻也不知道自己当年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当年他被女儿自杀的死讯蒙蔽了理智,不仅没有好好安慰过刚刚丧母的外孙,反而为了报复女婿,带着才十来岁的他跟自己一起驱逐他父亲养在外头的狐狸精和小杂种。
时至今日,他都无法忘怀那狐狸精一头撞在墙上的血,还有那个小杂种盯着他们祖孙俩的怨毒眼神。
关上车窗,把秋寒挡在车外。
陆从南抚着腿上的羊毛毯,又想起刚刚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像他的心肝一样看着他,眼里都是信任。只盼这么个知寒问暖的人能把外孙的血给捂热乎些。
“晚上,你直接回谭家,把该清理的人都清理了。媳妇是娶回去宠的,不是叫你拿去和人比。晚上,我亲自把人给你送过去。”
谭少慕意外地看了一眼外公,点了点头。
是夜,陆从南的车子缓缓驶进谭家住宅,绕过一个人工湖后,终于停了下来。
何幼霖隐约知道谭家是个守旧大家族,却不想主宅竟然如此传统。门口两侧摆着威风凛凛的石狮,脚踩绣球,威武中带着讨喜。朱漆的雕花木门,严丝合缝的紧闭着。
金秋木樨花金灿灿的,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铺在青石板上,在月光下折射着微微的凉意。
听见车鸣笛的声音,大门被人轻轻打开。
陆从南推辞了用惯的那两人,只让何幼霖一人推了进去。
何幼霖走得轻声蹑步,轮椅的咕噜咕噜声就愈发明显。刚到玄关,就有人听见动静,从屋里头蹿出。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的少女穿着粉嫩洋装,笑弯了眼,撒娇道,“外公,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你爸爸商量你哥哥婚礼的事情。”陆从南见到外孙女谭少芝十分开心,整个老脸容光焕发。
何幼霖忍不住往屋里看去,除了端坐在沙发上的慕少,并无旁人。她垂下眼睑,心中疑惑:那个白小姐还没来?
谭少芝笑了笑,并不接话,直接从何幼霖手上接过推轮椅的手柄,一路吱吱喳喳地说着自己学校里的趣事,把话题岔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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