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司令部外,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扑面而来:庭院里那颗枝繁叶茂的黄桷树上,挂满了人的肚肠和其他内脏。最触目惊心的是,一只穿着高跟鞋的白皙大腿,就那么赤条条、不顾羞耻地横在门口的树杈上。鲜血顺着叶子、树杈、树干往下面汇集,圣洁的菩提树,变成了“血树”,成了阿鼻地狱的指路牌。
无数纸张还在空中纷纷扬扬,散落在地面上许多纸张,则浸染着殷殷鲜血;空勤团的卫兵荷枪实弹地警戒着,不让任何人接近并捡取这些秘密文件。混杂在纸张中间,还有一些冒着热气的大馒头,正值开饭的时候,伙房的馒头刚刚蒸熟,整个伙房就被炸弹冲击波撕得粉碎。上面沾染了鲜血和骨渣,令人极其恶心。一些女兵没经历过这种血腥场面,一边呕吐一边痛哭。
“不准哭!”平日里温和敦厚的周至柔怒吼道:“汽车兵,快准备车辆。”在周至柔心中,已经起飞的空中两个机群,更加牵动着他的神经。
中国空军这两只硕果仅存的机群,生存或毁灭,全在他运筹帷幄之间。
司令部车库里,十几部汽车,都被炸成一堆七零八落的零件,只有两辆苏式卡车,因为发动机有故障,在修理间修理才躲过一劫,见周至柔如此着急,汽车队长不敢懈怠,亲自开着头车带路。
“指挥部没受伤的所有人员,带上通讯设备,全部上车。”等全部人员上了车,周至柔跳进卡车驾驶室。
“长官,去哪里?”汽车队长问道。
“就近,广阳坝机场。”周志柔不加思索。
整个重庆天空,充斥都是日本飞机的凄厉啸叫声,机枪肆意扫射声,炸弹剧烈爆炸声和地面防空炮火顽强的反击声。
卡车冒着危险,在满是瓦砾的街道上蹒跚前行。不时有人拦车,恳求将奄奄一息的伤员立即送往医院,但都被周至柔狠心地拒绝了。
广阳坝机场坐落在长江江心的一个孤岛上,必须从马颈村渡口方能上岛。
渡口离空防司令部不过十几分钟车程,很快就到了。还没等汽车停稳,周志柔就跳下车,一边指挥参谋人员卸载装备,一边回头叮嘱汽车队长:“立即回去,沿途将伤员冲到医院。”
3
马颈村渡口。几条小船蜷缩在港湾内。
“船夫,船夫!”见没有艄公,周至柔急得放声大喊。
听到叫喊声,从隐秘的地下草棚里,钻出几个船夫,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大队国军军官,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船夫,显得既惧怕,又兴奋。
“我们是空防指挥部,要赶往广阳坝机场。快开船,不然就来不及了。”周至柔从口袋里摸出一叠法币,直接拍在为首船夫的手上。
“老总,请快上船。”
在长江的激流中,在漫天的飞机轰鸣声中,几条最原始的小舟,起伏着摇摆着,向着江心沙洲顽强前进。
船上的参谋、女兵将通讯设备和器材牢牢抱在怀里,他们知道,这些器材,关系着天空中几十名飞行员的生命,还有几十架宝贵的战机的安危。而这些飞行员和战机,是中国空军最后的的“诺亚方舟”,守护着中华民族复兴的火种。
船刚靠上岸,所有的军官,都扛着、背着各种设备和器材,向广阳坝机场塔台狂奔。
广阳坝机场是一块江中沙洲,原是喜好体育的四川军阀杨森所建的足球场。四川军阀刘湘击败杨森后,将这里改作了兵营。1928年冬,刘湘为了偏安西南一隅,全面实施了“构筑大西南空中防线”计划,在以重庆为中心的川东地区,密密麻麻修建了四十多座机场,广阳坝机场因其视野开阔,地势平坦又四面环水,便于管理,成为骨干机场。当南京沦陷、重庆成为陪都后,广阳坝机场因为其过于醒目不便隐蔽,成为了中国空军一个重要的备降机场。
“啪啪!”突然想起两声清脆的枪响。正在奔跑的人群猛地收住了脚步。
眼前,几个荷枪实弹的哨兵,正在向他们瞄准。
“别开枪!自己人。”还没等周至柔上前命令,塔台高音喇叭突然传来既严厉又急切的声音。
望远镜中,场站主任高志扬认出了为首的正是空军司令周志柔,连忙一瘸一拐地跑下塔台迎接。
“志杨,塔台有电吗?”一见来人,周至柔就问。
整个成渝地区,近百个机场场站主任,周志柔都能叫得出名字。眼前的高志扬,曾经作为中国空军的创建骨干,和周至柔、王树明一起,前往意大利、德国和英国考察航空,两年多朝夕相处,他们之间关系更是亲密无暇。
“司令,塔台有自备发电机。”高志扬说道。
“志扬,你立即发电。指挥部所有人员,各就各位,架设对空电台。”周志柔命令道。
“突突突”德国西门子柴油发电机组冒出一阵黑烟,发出阵阵怒吼声。发电机上安倍表指针晃动了几下,很快就平稳下来。
“赶快接通设备。”周至柔急切地说道。
每一分钟,都关系着空中机群的安危,每一秒钟,都关系着天之骄子的生死。刚刚从鬼门关逃脱的男女军官顾得上平复心中的恐惧,清理包扎身上的伤口,就投入到连接电路和调试设备的紧张工作之中。
因为他们知道,空中的机群,这么久没得到地面指令,一定会焦急万分。
果然,联络机刚刚接通电源,就传来中文和俄文的急促呼叫:“‘鹰隼’呼叫‘鹊巢’!‘鸿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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