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爆发天花以来,佟家人就一直记挂着元曦母子俩,怎么也没想到,皇帝竟染病不治,英年早逝。
如此全家人更担心元曦,熬了一天又一天,今日终于得到消息能进宫,佟国纲很快就出现在了神武门外。
再入内宫,凄凉冷清,纵然往日进宫也不敢抬头张望,可走在路上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宫闱内气氛的不同。
小泉子一路轻声说:“到今日,才见了娘娘几滴眼泪,娘娘一直不哭,怕是憋在心里,把奴才们都急坏了。”
佟国纲神情凝重,握紧拳头,闷声跟在后面。
小泉子又道:“大人,夫人们若是得闲,请常常进宫陪伴娘娘吧,巴尔娅福晋去世后,娘娘就郁郁寡欢,说心里话的人都没了。”
说着话,已到景仁宫门外,佟国纲深吸一口气,走进门来。
只见妹妹披着银灰风衣,不饰珠钗,立于宫檐下,朝着西边凝望,她的气息安宁且平和,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痛苦。
果然,这样的情形下,这样的情绪,更叫人担心。
“臣佟国纲……”佟国纲叩首行礼,亦是肝胆俱碎,喊了声,“叩见太后娘娘。”
元曦收回目光,怔怔地看着兄长:“哥……”
佟国纲起身几步上前,元曦向哥哥伸出手,泪如雨下。
眼看着妹妹孱弱的身子往下坠,佟国纲猛地抱起元曦,大步进门,在石榴的指引下,将妹妹安置在暖炕上。
“曦儿,要保重身体,玄烨还那么小。”佟国纲说,眼中忍着泪,憋得眼眸猩红,又悲怆地说,“但是哥不逼你,你想做什么,哥都会支持你,哪怕你撒手人寰追随皇帝而去,哥也会好好照顾玄烨,绝不叫你有后顾之忧。”
这世上待她最好的,始终还是家人,太皇太后问她福临对她好吗,元曦说不出半个好字。
这几年来,他们不断地争吵,没有夫妻之实,她一次次地为了福临周全,为了董鄂葭音周全。
然而,他们的欢喜里没有她,他们的悲伤里也没有她,如今双双而去,更与她再无瓜葛。
只有家人,始终如一地挺立在自己的身后,太皇太后一早就对她说,女人这辈子,还有很多人很多事,比爱情比男人更值得期待和珍惜。
元曦缓过情绪后,便与哥哥说起宫外的情形,佟国纲说谁也没亲眼见过那道禅位圣旨,不过是以讹传讹,跟风起哄,何况安亲王自身早已竭力否认此事。
“那他们闹什么呢?”元曦问,“凭什么逼太皇太后出面解释?”
“仗着他们身体里,流着爱新觉罗家的血。”佟国纲说,“他们心里明白,真想要推翻太皇太后的权力和新君,基本没指望,可若是闹一闹,能从太皇太后手里捞到些好处,那就是一本万利的事。”
“他们实在鼠目寸光,眼下玄烨年幼,太皇太后为了稳住朝纲和人心,难免要退让。”元曦冷色道,“可玄烨总会长大,今日的账,将来必然是要算的。”
佟国纲则冷静地说:“话虽如此,但能不能拥护玄烨顺利长大,长长久久的年月里,一时一刻都不得松懈,太皇太后、你,还有我们和其他大臣,从遗诏颁布那天起,就注定没有安生日子。若能在这段时间里,不断地吸引更多的人来支持玄烨,那是再好不过的事,可若反过来,一个个从玄烨身边离去……”
“哥哥的意思是?”
“四大辅臣中,索尼为首辅,可他也是年纪最大最老的那一个,再有太后的几位心腹大臣,如范文程之辈,也都白发苍苍。”佟国纲道,“曦儿,更艰难的,还在后面。”
董鄂葭音快死的时候,太皇太后对元曦说了一样的话,也怪不得,婆婆今天对她说,她没有时间,分不出半点多余的精力在朝政以外的任何事上。
“哥哥,太皇太后她,到底有多坚强?”元曦眼眶湿润,“我从没见过她的屈服、退缩和彷徨,从没见过。”
“不错,所以我们更不能成为太皇太后的负累。”佟国纲说,“曦儿,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好好看看身边活着的人。”
元曦颔首:“我会好,我就当……他出家做和尚去了,就当他和董鄂葭音在琼华岛上。”
佟国纲摇头,严肃地说:“你必须接受先帝不在了的现实,明明白白地告诉自己,他死了。我相信,太皇太后心里,从没给过自己幻想或假设,从没想过太宗或是孝端文皇后他们,还活在世间哪个角落。”
“我知道了。”元曦答应后,紧抿双唇,含泪点头,“哥,我知道了。”
“对不起。”佟国纲道,“哥哥太残忍。”
元曦说:“不,残忍的那个,是福临。”
佟国纲叹了叹,不愿再提起先帝惹妹妹伤心,便继续道:“对朝廷和皇权而言,外戚干政是大忌,除非君主已然年盛,能威服四海,那么他重用谁,都不必看人脸色。眼下,玄烨年幼,人人都会盯着我们佟家,我与额娘商议过,往后若无大事,于公于私,我们都避免再进宫见你,以免惹人非议。”
元曦问:“额娘可安康?”
佟国纲微笑:“额娘一切安好,她向来坚强冷静,再有,国维的妻子已有了六个月的身孕,仲春时节,你又要做姑姑了。”
元曦感慨万千:“不可思议,国维那小子,也要做阿玛了?他们夫妻和睦吗,他待弟妹好吗,我总觉得,他不能如哥哥体贴温柔。”
佟国纲道:“成了家,还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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