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父呵欠连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也不说话,只是摇头。
卿羽急得抓紧了他,狠命摇晃道:“师兄他怎么样了?大师父你说句话呀!”
大师父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犹如一个响亮的耳光,惊得姜荆都一颤。
“明日,给为师绣个‘华佗再世’的锦旗出来,”他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膀,“要金丝线的,挂起来才养眼。”
卿羽捂着被他打的发红的手背,听到他这句话,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跳起来欢呼一声,抱住他道:“大师父放心,我一定绣出一个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华佗再世’送您!”激动得一把又放开他,便要去帐里。
何当拉住她,看着她的如花笑靥,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来,叮嘱道:“你注意着些,少主受了重伤,身体虚弱的很,千万不能扰了他休息。”
卿羽大力点点头,放慢了步子进得帐去。
周顾已遁入沉睡,笔挺挺地直躺着,身上盖了被子,唇角还残留着几缕血迹,已然干涸,她伸手抚摸上去,蹭掉了薄薄的血痂。
胸口的箭已被拔出,他面色苍白,似乎是极累,眼帘安静地阖着。右手垂落在床边,手下是被大力撕扯揉抓过的、痛苦地皱成一团的床单……
拔箭的时候,他一定很疼吧。她握住他冰凉粗粝的手掌,熨帖在自己面颊之上。他带领千军万马,打了胜仗回来,是将士们心中的英雄,可在她这里,他只是她一个人的支撑。
她从不敢想象若他一去不回,她会怎样,但如今他在鬼门关转了一圈,拖着一口气回来见她,她已知足,亦很心安。听着他均匀微弱的呼吸,伸出的手指顿在距离他面容一寸的地方,不忍扰到他,隔了一层虚无的空气细细描摹他的唇、他的眼、他的眉。
仿佛有种不真实感,他真真切切地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面前,可总觉得又相距很远,或许,她是太害怕了。害怕失去他,害怕往后的漫长岁月独留她一人。在这一刻,她突地意识到,没有他,她果真连活下去的意义都没有了。
不管是命运,还是执念,他与她早已栓在一起,相互纠缠,不依不饶。
她枕着他的手臂缓缓睡去,翌日醒来时,蓦然发觉身上盖了件毯子,抬头便望见了他深沉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她。
揩了一把嘴角的口水,她喜不自胜:“师兄,你醒啦?!”
他体虚乏力,扔是缓缓抬起了手,抚上她的脸颊:“让你担心了吧?”
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响起,她忽然有些鼻酸,却极力微笑着,点了点头,又忽似想起什么似的,忙摇了摇头。
他失笑:“你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欺身而下,伏在他平稳起伏的胸膛上,掩盖住划过眼角的泪,闷闷道:“我从未想过和你分开。”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她这句听似不着边的话,却宛若一股清泉沁透了他皲裂的身心。
他在,她生;他死,她殉。
就是这么简单。
抬起一条手臂来环住她温软的身子,他的叹息沉沉响在耳边:“我既答应了你会活着回来,就一定说到做到。”
死亡太容易,但我们要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不会输掉与命运这场赛跑,告慰无数个同舟共济的疲累人心。
大师父常说,好日子在后头呢,所以再苦再难,也要保住小命,只为对得住曾遭过的罪。
她有一回照顾伤员太累,夜里发了点高烧,大师父一边给她拧毛巾,一边说她:“我的好徒儿呀,将来可是母仪天下的陈国皇后呢,一定要爱惜自个儿,别等到熬出头了,身子骨垮了,到时候呀,便宜的可是那些个小妖精,上赶着往你的男人怀里贴,你就干着急吧!”
可是,她并不在乎什么陈国皇后,她可抛弃自己的大梁嫡公主的身份,也不屑大燕国成王妃的荣耀,只是为能陪在师兄身边,成王败寇,她都愿拼却性命陪他一遭。
她从不怀疑自己对他的爱。
一举出击,打了胜仗,将士们情绪高涨,对于下一场的攻城之战迫不及待。
有激情是好事,但骄兵必败乃是千古箴言,陪大师父吃饭时,卿羽忧心忡忡地向大师父表达了这个担忧,恰二师父严城掀帘进来,估计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听了她这话,当即笑道:“你看我们几个像是骄傲的样子吗?”
卿羽不明所以,大师父哈哈笑道:“他们几个将军呐,这几日愁得都要哭了!”说着,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给严城腾出一个空地来。
严城就地坐下,伸手抓了个馒头吃着,道:“易云关易守难攻,简直就如铜墙铁壁,攻破城门哪有那么容易?这几日,少主为这事也是伤透了脑筋。”又面向何当,笑道,“我军发展壮大,何太医功不可没。”
何当将面前的一碟子秋葵往严城面前推了推,眯着眼睛笑道:“严将军说哪里话?为主分忧,不正是咱们的本分嘛!”
卿羽知道,他们说的是大师父劝降一事。前几日峡谷一役,虽然双方各有死伤,但到底还是重创了敌方,俘获敌军两万人。打仗时期,一兵一卒都难能可贵,若这两万兵力能为我方所用,便是再好不过。
大师父使出了“先兵后礼”的招数,由二师父唱白脸,威逼利诱,当面斩杀了两千宁死不屈的兵士,镇住场面,接下来由大师父出面唱红脸,动之以情,晓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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