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怪诞的是,这个恐怖的脑袋上,竟然还挂着一副黑框眼镜。
眼前的狰狞景象,让我们口鼻齐噎,连连退步。但那个人,似乎料到我们会有如此反应,他稳稳在在原地,在我们的惊吓慌乱之中,用那双镜框下的可怖眼洞,不慌不忙打量了我们一阵。之后,待他看清几个人的模样了,便将手中的冲锋枪挂到肩上,然后立起军大衣的高领,将面目遮挡了一部分。
那人摆摆手,道:“吓着你们了吧,抱歉,我也不愿意这样。”
见他枪挂好,说了话,我便也缓缓的放下枪口,将头上的防毒面具取了下来。这里的空气,似乎没什么毛病。也许根本用不着戴什么防毒面具。
“你们都跟我来,外面不安全。”说着他又转过身,准备走下阶梯,“有很多话,我们等会儿再好好讲。”
然后,他就不等咱们回答,独自走下了阶梯。那张狰狞的面目,在转背之间消失,我那揪着的心,这才放下。
“我操,这家伙是人是鬼啊?”旗娃嘀咕了一句。
几个人面面相觑,看着那渐渐淹没在钢板间的身子,不知如何定夺。而那个恐怖的脑袋,也在踩下阶梯中,看了我们一眼。
“这里用不着防毒面具。”他补充了一句。
邓鸿超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吐吐气,道:“先跟上他。”
虽然这个怪人的面目是吓人了点儿,但听他的语气,口里尽嚷嚷着什么十八年十八年,这再明显不过。他十有八九就是当年的考古队员。可别忘了,咱们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到那三个失踪队员的下落。
可是,这个突然钻出来的“活化石”,让整个队伍始料未及,猝不及防。
王军英率先迈出步子,踩上钢板,走了出去。退一万步来讲,这个怪人嘴里说的是中国话,在外国碰上自己的同胞,他没理由会加害我们。况且,他不经意间说出的“外面不安全”,更是一语多意,让我们浮想联翩——意思不就说,咱们如果不跟着他走,就是不安全吗?
难不成,这工程里边儿,还有比他那张面貌更加恐怖的东西?
王军英带着头,我收着尾,队伍跟着那个怪人的光束,走了出去。
路途间,远远看着那个古怪人的背影,一切都很不真实。这还是咱们出发以来,第一次在路上遇见敌人之外的同类。十八年,如果说,这个人真的是当年失踪的考察队员,那他真的在这地方“失踪”了十八年?
之前的猜想被扇了耳巴子,我还是不肯相信,有人会在这下面岁月静好的活着。但重要的是,当事人活生生的站在眼前,并且还是好好的——那个故事的吊诡结局,似乎就要向我们展露真相了。
但每个人心中最大的疑惑是,他是考察队员也好,不是也好,奇怪的源头已经不在这个人本身了。源头是,那张干尸魔鬼一样的脸,是怎么长出来的?
这个人腿脚好像不便,走着路一瘸一拐,很是拖慢。但还好,他一直都在我们的光束辅助下安心走路,没有转回头来。如果那恐怖狰狞的脑袋转过来,是真他娘的“惊鸿一回头”。随他下层之中,我这才发现,之前那些垂挂的电缆之中,还夹杂有不少粗壮的金属管道。只是之前眼睛一晃,以为全尽是密麻的电缆。
就这样连续下了好几层,直到队伍的光束里,探到了其他东西。
“当心点,”那人头也不回的叮嘱了一句,“当心绊脚。”
这一层的钢板上,赫然出现了一堆骸骨。不过,那么多年过去了,这些东西,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可怖模样。原本白泛泛的骨头,依稀可辨认出暗淡的米黄色,更多的面积里,堆落的是霉黑的污垢。如果不是他提醒,我甚至都没看出来这些是人骨头,还以为是什么不知用途的铁器呢。
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的考察队,首次止步的地方。尸骨之间,我仿佛看到了一队慌张的考察队员,以及怒骂工兵小战士的陈班长。时光碰撞,思绪回溯,最奇的是,走在最前的那个活化石,很有可能就是当年考察队里的一员。
经他这一提,大家便将光束晃进那些尸骨里面,细细观察。瞥目惊心,一眼过去,我就看到了一个清晰滚圆的骷髅头。虽然我坚定的信仰唯物主义,但在这些问题上,我还是比较迷信保守的。毕竟嘛,死者为大。
实际上,就如我说的那样,在那个没有多媒体的年代,我根本没见过完整的人骨头。但是恐怖的骷髅头,我却有幸见过一次。那还是做知青时,也就是发蛇灾那一年,大水冲垮了村子旁边的山头,山头上的到处都是各个年代留下来的坟包,大水一来,全都给掀了开。
而那时候,火葬的比例还是很小的。坟包很多都是解放前的坟包,里边儿埋的是木头棺材。坟包被掀开,长年腐烂在地下的木头棺材,早就朽成了木头块子。所以里边儿的尸骨,也随着大水,头身分家,白骨乱散。
生产队前去收拾残余时,发现漫山遍野都是人骨头。我也在朽烂的棺材板子中,首次见到了骷髅头。每个人对骷髅头的恐惧,那绝对是刻进了dna之中的。所以现在这一望,让我的心又是一揪。
我赶紧别过头,不再去看。但脑袋也禁不住去追根溯源,回想那个几十年前的问题——这些堆积的尸骨,是为何出现在这里的呢?
身体休息了一阵后,走起路来不再怎么发痛。后面的路,我再没靠着旗娃的搀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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