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腿下有点儿硌痛。因为这树干上缠生着藤蔓,坐久了自然不舒服。我动起双腿,准备换一个蹲立的姿势。
换蹲时,我顺便瞥了一眼旁边的王军英。
他坐得没我远,正是树枝从榕树主干分叉的地方,离我有个一两米的距离。王军英一腿立树,一腿悬空,稳坐于粗壮树枝,倚靠于榕树主干。他一手按着冲锋枪,一手捏着一团什么东西,在低头细看。
咦,这还真是奇了怪了,我皱了皱眉头,王军英那家伙平时都是闷声闷气、恪尽职守,怎么在这守岗的时间里开起小差了?
我觉得有些好玩儿,心里那股争强好胜的情绪,又给提了出来——我要去逮这“侦察兵楷模”王副班长任务期间开小差的现行!
但是身下的这根枝丫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粗壮,在上面蹲着移了几步,就开始摇晃起来,让王军英察觉到了我的行迹。但他显然不想理会我,见身旁响动,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就又低回头了。
这种丝毫不在意的态度,让我觉着有些扫兴。但我又好奇他在研究个什么,就继续蹲走着靠到他身旁。定眼一看,刚巧,树荫间的阳光透在他的手上,将他手中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我看清,王军英手里捏的是一团绳子。
“在研究啥呢?”我坐下来,把冲锋枪按在腿上,低声问他。
王军英不回答,也不看我,只是继续揉弄着手中的那团绳子,一会儿捏紧,一会儿放开。山岭间的鸟鸣永不绝耳,可我这一句问话却换来了尴尬的沉默。
这我有些难堪,心想这人是不是又回到了哑巴状态?还是说,我忘记在话里头加上他的头衔——王副班长,才让他不屑于搭理我这个老小战士?
刚想对他重复一遍,就见王军英动动手,将手里的绳子递到我眼前。
“还认得这个不?”面罩下的他,终于压低声音回问起我。
我盯了他一眼,然后一手抓过他手里的绳子。我当然认得这个,这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是部队配发的类似于伞绳那样的绳。这绳子细,承重力却很强。因为它外面裹的一层极薄的布皮,里面却嵌绕着好几根绳芯。
考虑到任务需要,我们每个人的背包里都装有好大一捆,之前索降滑崖头以及捆山民都是用的这个。
手中的这团绳子,被绕成了一团,只有个半米多的样子。显而易见的是,这段绳子被什么东西割成了几截,里面的绳芯都飞露了出来。所以这段绳子被割得长一截短一截,每截就只十来厘米长,根本连不成整体。
我仔细一想,似乎想到了这绳子的来历,我说:“这是——”
“是捆那人用的。”王军英替我回答了出来。他那面罩之下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
说罢,王军英扭头往树下探了几眼,然后又低声对我补充说:“这是我追出去的时候,捡上的。”
我眨巴着眼皮,一边盯着手里的绳子,一边回想起“山民事件”的经过。
“想到什么不对劲了吗?”王军英问出了第三句话。
我点头,然后把腿上的冲锋枪挂稳在肩头。双手捧起那团绳子凑在眼前,我确认了好一会儿才说:“嗯,是不对劲儿。这玩意儿好像是,被刀子割开的?”
对,我清楚的记得,这绳子当时在山民的手上绕了好几圈,还打了死结。如果说那山民是用什么技巧将绳子挣脱,我也许能勉强相信。可是,即便是那山民力气再大,大能举香鼎,大能推卡车,我也不认为能将这绳子绷成绳芯飞露的断状。
并且,手中的断绳也应该不会是用力挣开的。因为绳子上整齐的开口能说明,这必定是用锋利的刀刃割开的。
我又想起了刘思革的说辞,那么,他口中的“练家子山民”,难道是先夺过刘思革的匕首,然后再是割开捆住自己的绳子?
王军英听到我的回答,点点头。他动动脑袋,离我耳边近了些。王军英几乎是在对我讲悄悄话一般,声音极低:“有人说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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