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窘着道:“爹,那些都是女儿小时候的可笑事儿,您还提那些做什么?如今女儿已经是大人了,虽不懂事,却也能大概分清自己心中喜恶。田大人与您是好友,又同朝为官,皆在刑部共事,田心颜小姐与女儿亦是闺中好友、小时玩伴,是以田公子之于女儿只能是朋友、兄长,女儿对他绝无半点男女之情,请爹爹还是婉言谢绝了田大人的美意罢。”
岳明皎拈须望着我,直看得我一阵心虚,不会被他瞧出破绽来了吧?当初的岳灵歌如此喜欢田幽宇,短短的三年时光便能完全抛下这份情感吗……即便真的抛下了,是不是便会让岳明皎看轻了自己的女儿、竟是个如此不抱情守一之人?
可……我没有办法,我不能勉强自己嫁给一个疯了的人,事关我此生心理与生理上的双重幸福,任何顾虑都只能暂放一边了。
岳明皎仍旧望着我拈须不语,心里头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有点怯,不由自主地悄悄往岳清音的身后闪了闪,岳清音一直不曾吱声,也没有要提起今日去找田幽宇交涉之事的意思。确实,他也不能提起,否则岳明皎便会对此事起疑,若问起来的话,我只怕不嫁也得嫁了。
终于听得岳明皎缓缓开口道:“灵歌既不愿嫁与田家,为父便想法推拒他罢。只不过……若那田公子执意要娶灵歌,犟起劲来,只怕会有些麻烦。尤其三日后便是那后羿盛会,倘果真被他夺了魁……届时为父亦是无能为力了。”
这后羿盛会、田幽宇夺魁与他强要娶我有关联么?为何到时连岳老爹都会搞不定?我想问又不得问,只好强忍着保持沉默。
岳明皎起身,拈着胡须开始来回踱步,岳清音仍旧直直立着一语不发。望着眼前这一老一少两个男人满是严肃的态度,我隐隐意识到这件事似乎很是棘手,不由冷静下来细细琢磨。
田幽宇他爹田大人官级比岳明皎要高,田幽宇本人又是都尉,负责整个太平城的守卫,就如同是皇城的保镖,可见当今圣上对他是十分器重的。而岳清音呢,只不过是小小一介无品无阶的仵作,论权力压不过人家,论武力更没有可比性,何况官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倘若两家为了这件事闹得不愉快,且不说岳明皎的仕途堪忧,那田幽宇要是发起疯来,强行把我ooxx了,这岳家可是谁也拦不住他啊!
虽说qiáng_jiān犯法,但真要到衙门告了田家,我这一辈子便再也不能嫁了,或许还要被闲言碎语白眼口水活活淹死。而且即便正法了田幽宇,那田大人仍旧会在他的官位上稳稳坐着,到时可就真的是反目成仇了,官高一级压死人,岳明皎再怎么斗也是斗不过田大人的,于是最终且最轻的后果便可能是岳明皎被整到罢官,我一辈子嫁不出去,一家三口全指着岳清音当仵作的那点微薄收入过活,顿顿吃糠咽菜,破衣烂衫穷困潦倒,过不了几年也许我就得上街去行乞,再过不了几年估计我就成为岳清音手底下一具形容猥琐的尸体了……
想至此处我才蓦然惊觉这件事的复杂性,难怪岳明皎会满屋里走来走去的想辙,也难怪岳清音自始至终未发一言。我不禁暗恼自己怎么就沾惹上了田幽宇这么一个疯子,真是霸道得可怕,执着得吓人。
三人各怀心思地保持沉默,忽然听得岳明皎开了口,沉声道:“如今只有一个办法可行。”
我看到岳清音的身子动了动,莫非他已猜到岳明皎所谓的办法了?
见岳明皎一字一句地道:“若不想被田家藉由后羿盛会促成此门亲事,唯有让灵歌赶在此会之前与他人订下亲事!”
我一下子就瞠了,虽然日日想着早些嫁人以脱离在我的真实身份来说最为危险的岳府,可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来,呆呆地怔在原地望着岳明皎。
岳明皎也望住我,沉声道:“灵歌,为父再问你一次:你是当真宁嫁他人也不愿嫁与那田家公子么?”
我心头一阵大乱不知如何作答,我确不愿嫁给田幽宇,可……可我又突然发觉自己其实……其实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过早地嫁人。爱情随时可以去追寻去拥有,可亲情……亲情是求不来的,我好不容易因雀占鸠巢意外地获得了一份在那个时空求了数年也没能求得的亲情,还没有好好地拥有和体味,怎能……怎能这么快就离它而去呢……
然而现实已不容我再过多地贪图本不属于我的东西,也许这正是应了那句话: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就算我的ròu_tǐ是岳灵歌,可灵魂和思想仍然是原来的那个我,因此命运也是原来的命运,注定我终将是一个伪孤儿,一个亲情的乞丐,一个完美家庭的妄想者。
而至于爱情……嫁个有钱郎,吃穿不愁——这一直都仅是个自谑的愿望而已。由我开始记事的时候起便已经知道,愿望与现实之间是隔了九重天的,既没有腾云驾雾的本事,偶尔遥想一下总不打紧吧。
所以,我还是该回到从前,孑然一身,枕着个华丽的愿望,继续做那精神自藉般的美梦,一朝梦醒,独自归去,下一世或许能博得个父仁母慈……嗯……再加一位绝好的哥哥。
思至此,心内轻叹,而后微笑。我平静地抬起头,望着岳明皎,轻声道:“爹,女儿不想嫁给田公子。”
“那么……为父……只得替你另订亲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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