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由缩起脖子:“什么礼物?”
他笑容更深,却没有说话,而是松开我的手,抽出小桌板,把保温盒放在上面,说:“喝吧。”
“喔。”
我喝了几口,突然听到他的声音:“你为什么不离婚?”
我的养父是一个很出色的人:他长相俊美,举手投足间净是fēng_liú潇洒。他总是穿着中式对襟丝褂,上面有着精致的盘扣和素雅的刺绣。一如诗词中走出的翩翩君子。
他领养了很多孩子,但只有寥寥几个幸运儿被他留在身边照顾。他们聪明漂亮、机灵懂事。我并不敢奢求他亲自照顾我,只希望他每年都来看我,所以自我懂事以来,就竭力让自己变得优秀一些。但他始终没有注意到我。
高三那年,我意外获得了报考德国学府的机会,也很幸运地拿到了全奖学金。收拾行囊那天,我听说我养父来了,跑出去时他却已经走了。
阿姨告诉我,我养父说他决定给我变更国籍,还给我的卡里存了钱,是我大学期间的费用。
她带话说我不用再回来了,因为我已经长大了,还要我切记千万不要做出为钱出卖自己的事。
今年年初,我拿到了新国籍。那天晚上我和繁音约观评价我:我是不是很丑?是不是很蠢?是不是很木讷?我是不是一无是处?
是不是天生多余?
他始终沉默,直到道别时,才说:“小时候,我妈妈对我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客观评价,因为讨厌和喜欢都会或多或少的影响到自己对这个人的评价’。我没有办法客观的评价你,因为我喜欢你。我喜欢的女孩当然是全世界最好的,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女孩子,可我唯独喜欢你。”
几天后,他问我愿不愿意嫁给他。
我愿意,毫不犹豫。
这就是我不想离婚的根本理由。
可是现在我也很茫然。因为阿昌告诉我,这个唯一一个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好”的人,并不是一个真正的“人”。
我却还是不想离婚。
因为我觉得,我的生命里不会再有下一个这样的人了。
哪怕只是一个幻象,一半,一点点……
我也想尽量留下,靠他来温暖我的生命。
我最终也没有想好如何去把这些话告诉繁音,因为这些话只有第二人格才懂。这个主人格恐怕会嫌我啰嗦,或是嘲讽我。
幸好他也没有要求,而是陷入沉默。
当我喝完汤再看繁音时,他已经闭上了眼睛。我有点期盼第二人格回来,或者他的主人格被第二人格打败。但看到他眼睑上淡淡的阴影时,又觉得这样的期待很自私。
我正合上保温盒,繁音突然张开了眼睛,精光四射的眸子一望便知是谁。他伸手拿走保温盒扔到床头柜上,收起了我的小桌板,问:“困了?”
我摇头。
“下来。”他起身弯腰,手臂绕过我的背,扶住我的肩膀。
“干嘛!”我被惊了。
“扶你出去晒太阳。”
医院里有一个很美的花园,因为气候缘故,这个季节依然绿树成荫,草坪上盖着洁白无瑕的积雪,看上去非常美丽。繁音快步走在前面,我反正跟不上他,就在后面慢慢走。走得累了就直接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下。
我刚一坐下,他立刻扭过头,转身回来坐到我旁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烟。
我忙问:“你为什么有烟?”
他弯下腰,手肘撑在膝盖上,一边拆包装,一边不温不火地回答:“医生给的。”
“医生为什么会给你烟?”
“我给他发工资。”他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喷出时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抱歉,”我忙说:“我还以为这里是黑医院。”
“你以为的没错。”他依然面无表情。
“那你接外面的患者吗?”医院冷清,不像是有收入的产业。难道是洗钱的地方?
“不接。”他说:“只接相关人。”
“不赔钱吗?”
“没有收入。”他扭过了头,瞧着我,微微地笑了一下:“那家伙没告诉你我有多少钱?”
“谁?阿昌?”
他瞪了我一眼,扭回了头。
所以……
我很怕被打,却又很想问,于是往外挪了挪,问:“你知道了?”
“不是完全没有感觉。”他的声音很平静:“以前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我忙说:“我觉得既然能分开就肯定能融合,毕竟他也是你的一部分。”
他蓦地沉下脸:“我只希望他滚。”
“我也希望……”
他立刻转头看我,目光已经开始危险:“你也希望?”他轻柔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杀气。
“如果他可以滚到别人身体里,我就不缠着你了。”我缩起脖子:“阿昌说你很讨厌我。”
“还好。”他轻轻地用手指敲击着香烟的棒身,说:“你便宜。”
我觉得他是在开玩笑,虽然这表情实在不像:“你都赔钱开这么大的医院,还贪图这点便宜。”
“能省则省。”他瞟了我一眼,轻笑道:“赶快养伤。”
我想起这个就难过:“养好了也没地方去……”
他的眼珠滑到眼角,微微朝我这边侧了侧脸。
我说:“我那天回家时候发现我闺蜜的衣服在衣架上。你又让她来我家鬼混。”
“她自己来的。”他冷哼:“说有事找我聊。”
“聊什么?”我忙问:“聊抢我老公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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