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深拦腰抱起李小男就要下楼,这时候苏三省拦在了他们面前。苏三省笑了,陈队长不用亲自送。
苏三省身后闪出了两名特工。苏三省问,最近的是什么医院?一名特工说,万航渡路上的同仁医院。苏三省的手伸出去,一把握住李小男的手。李小男的手汗津津的,她的嘴干燥开裂,整个人不停颤抖着,像一只惊惶的被捕兽夹夹住的野兔。苏三省点了点头,两名特工迅速扛起李小男快步下楼,奔向了院子里停着的一辆车子。毕忠良靠在二楼的阳台护拦上,望着这辆车子驶出院子。他抬头看了一下天,发现乌云密布,整个直属行动队的上空,被一大块的黑色笼罩着。毕忠良想,要下雨了。他转身回到办公室,就在他合上门的瞬间,密集的雨阵裹挟着潮湿的空气从天而降。
这个无比漫长与沉闷的三小时里,李小男被送进了医院急诊室,两名特工寸步不离守在急诊室门口。李小男后来被从急诊室推了出来,她的脸色蜡黄,脸上有着疲惫的倦容。她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是阑尾发炎引发的胃痛,迅速注射了盘尼西林,吃了两片止痛药就被送到了观察病房。这天陈深坐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格瓦斯汽水和一罐樱桃牌香烟,有五个烟蒂已经安静地躺在了高射机枪弹壳做成的烟灰缸里。和他相隔不远的书记室里,柳美娜心神不定,她仿佛是做不了任何事,在打字机前敲打了几下后,索性站了起来在屋子里不停地踱步。而毕忠良在他的办公室里喝开水,那是一杯温热而干净的开水。毕忠良不时地伸出手去,喝一口,然后又把杯子放回办公桌上。他相信苏三省说的都是对的,军统站重建也是迟早的事。他盘算得最多的不是这些,而是为了队长的位置,他要怎么样才能把苏三省用一记闷棍打压下去。他的身后是窗户,窗外就是漫天的雨幕。那密集的雨声里,他没有想到的一些事正在紧锣密鼓地发生着。
拾肆
傍晚五点五十五分。穿着军用雨衣的毕忠良站在了楼下小院里,他的手腕抬了起来,一直看着表面上的指针。他的面前是陈深带的行动一队和苏三省带的行动三队,以及四台篷布军车。毕忠良的目光在众人面前一一闪过,抿紧了嘴一言不发。傍晚六点,毕忠良抬起的手腕缓慢地垂下,喃喃地说,开始吧。
所有的队员都陆续登车了。毕忠良走到陈深面前,陈深眯着眼睛笑了,看了看不远处踌躇满志的苏三省说,千万别在江西剿赤匪时没死成,最后死在自己人手里。陈深说完就上了自己的车,他重重地关上车门时,车子的马达轰鸣声骤然响起来。
毕忠良咬紧嘴唇,望着四台车子鱼贯而出。他抬头望了望灰黑的天幕,雨水直接拍打在他的脸上,毕忠良的脸瞬间就湿了。他捋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一言不发地往回走,四辆车消失后突然之间显现的冷清,让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独。
傍晚六点五十,两组人马回到队部,一无所获。四台车子像四只巨大的甲虫,蛰伏在院子里。听到汽车声,毕忠良穿过狭长的阳台过道,顺着露天楼梯下楼。他看到了刚从一辆车的副驾室下来的苏三省,苏三省的表情灰暗,在路灯光下那张气急败坏的脸显得有点儿发绿。
苏三省斜了一眼陈深,对毕忠良说,55号院子里所有人,都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毕忠良笑了,他反背着双手站在苏三省的面前,脸对着苏三省的脸说,包括我吗?
苏三省略一低头说,这是你说的。那天晚上,在医院观察室里那两名灰溜溜的寸步不离看守着李小男的特工已经被苏三省召回了。陈深晃荡着出现在观察室门口,他推开黑暗中的门,开亮了灯。
李小男就坐在病床上,她紧盯着陈深好久以后终于说,你姓国还是姓共?陈深把一罐刚从粥摊打来的咸肉粥放在李小男的面前:我是皇协军。看上去李小男的胃口很不错。在白亮的灯光下,她十分卖力地喝着粥。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医院楼下,停着的一辆车里坐着苏三省。他知道李小男就在医院观察室,他也没有找出李小男的任何破绽。路灯光钻进车窗,直接打在他的脸上。如果从车窗外往里望,因为隔着一层不停落在挡风玻璃上的雨水,使得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歪歪扭扭。苏三省的巨大失落,让他整个晚上都开心不起来。他相信行动已经泄密了,他不知道毕忠良、柳美娜和陈深有哪一个人泄了密,或者他们是通过什么方法泄的密。
隔着车窗玻璃上的雨阵,他看出去的世界是一个晃荡着的一点也不安稳的世界。
只有李小男是明白人。她专注地喝着粥,偶尔拿眼睛瞟一眼面前坐在病床上的男人。这个男人被雨淋湿了半个身子,那罐粥上却没见一粒雨滴,显然这是一个心细如发的男人。今天这个沉闷的下午,她按陈深的意思想尽办法把一张纸条递给了医院的一位护士,那位护士是陈深启动紧急程序中唯一可以联络的人。接下来,有人砸碎了大方旅社302包房的窗户,使得在千钧一发之际,所有各地分站抽调过来的军统人员因警觉而迅速撤退。同时也有人打通了徐碧城电话,让她得以在遭到围捕前的一分钟从家中消失,转移到贝勒路福煦村的三楼一间租房内。
事情就是那么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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