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树杰内心从未原谅我,而我浑然不觉。他在我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狠狠地给了我一刀,背着我偷情不算,还死给我看,他用死反击我的麻木不仁,让我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一点,我觉得他比我狠。所以我才恨他,不是恨他跟人偷情,而是恨他赢了我,他居然赢了我!
祁树杰的老妈得知我把她儿子的骨灰葬在长青墓园后大发雷霆,她最初是要把儿子葬在湘北老家的,被我拒绝了,不是我蛮横不讲理,而是老太太在电话里出言不逊,好像我什么都该听她的,她儿子死了,我更应该听她的,她才是一家之主。
于是我的轴劲又犯了,祁树杰是我老公,葬在哪里我说了算!如果我亲爱的丈夫知道他死后婆媳战争还没熄火,不知道他还舍不舍得死。反正我是想不通,人都死了,那老太太还跟我争,一把骨灰也争,那就争呗,我就不信我黑发争不过你白发。
米兰得知我把祁树杰的骨灰葬在叶莎的边上后,在电话里狠狠地数落了我一顿,“白考儿,你又要吃药了!”我多少有点心虚,没反驳,米兰又说,“老太太那么大年纪你跟她争什么,老年丧子本来就很凄惨,想把儿子骨灰葬在身边也是可以理解的,结果你发神经竟然干出这样的事!你还是赶紧准备另一块墓地吧,估计老太太熬不过去,她会活活被你气死!”
“埋都埋了,又不能刨出来。”我嘀咕着说。
“白考儿,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我劝你还是放下吧,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好开始,给自己留条活路才是上策!”米兰数落完又好言相劝,试图将我从仇恨的歧途上拉回来。
其实事后冷静下来,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就像是冥冥中有人指使我一样,让我丧失了根本的自制力,我控制不住自己燃烧的心……
那天下班后一个人落寞地回到家,我没有任何食欲,僵硬地躺在床上,任凭音响中婉转低沉的音乐抚慰心底又开始隐隐发痛的伤口。从少女时代开始,每每受到伤害,我就习惯用音乐来疗伤,效果出奇的好,可是这一次为什么没有起色,祁树杰死后,我天天枕着音乐入睡,伤口却还是没有愈合的迹象。于是我不得不承认,祁树杰已嵌入我的生命,我从没试着爱过他,却被他的爱桎梏了四年,如今他人不在了,我的心也就被掏空了,只留了个物是人非的现实让我去面对。他对我原来是如此的重要,我却直到现在才悔悟!
整个夜晚我都在流泪……
我抱着祁树杰的遗像哭得声嘶力竭,自从他去世,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痛快地哭。然后我想起了从前的很多事,他对我的容忍和迁就,娇惯和宠爱,迷恋和痴情,一点点地全浮现在我脑海里,而我却从来就没看起过他。嫁给他,或者跟他生活,只是我没有选择的选择。他一定是恨我的,否则不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结束生命,他是在跟我进行最激烈的抗争,代价就是他的生命。在选墓地这件事上,我觉得自己是真的做过分了。
但是,数天后是祁树杰的百日祭,我一到墓园,所有的悔恨又烟消云散了。祁树杰的坟紧挨着叶莎的坟,墓碑连着墓碑,两个人都在碑石上笑意盈盈地瞅着我,就像那天两人横尸太平间一样,用最残酷的冷漠嘲笑我的愚笨和迟钝。
我顿时火冒三丈,花也扔了,冥纸也没烧,在墓前烦躁地来回踱着步子,恶狠狠地瞪着这对安息了的狗男女。这时候我才明白,为什么要把祁树杰的坟选在这儿了,我是潜意识里要提醒自己不能忘记这仇恨,无论如何,不能忘记这恨!
“我不会忘了的,祁树杰,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我叫了起来。山谷间竟有回声,“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一遍遍地在山谷回荡,竟然变成了山谷对我的声讨。
那声音诡异无比,传到最后竟然成了祁树杰的声音,他在山谷的那边一遍遍回应着: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你欠我的下辈子也要还……
我顿时毛骨悚然,吓得准备夺路而逃,刚转身就跟一个人撞上了,我尖叫起来,把对方也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对方很不客气地质问道。
我这才定下神看了那人一眼,是个男人,很面熟,我一时有些发愣。
“你看到鬼了?”那男人略带嘲讽地瞅着我。
“你才看到鬼了呢!”我魂魄着了地,回过了神,抬头看着这男人,脑中顿时火花四射,叶莎的丈夫!今天是祁树杰的百日祭当然也应该是叶莎的百日祭,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耿墨池?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叶莎的碑下角,赫然刻着他的名字。
“白考儿!”这家伙也在祁树杰的碑下角看到了我的名字,还念了出来。
“你这样是很不礼貌的,先生。”我瞪着他。
“礼尚往来啊,你不也看了吗?”他瞟了我一眼,把花随意地扔在了叶莎的碑前,然后一语不发地跟亡妻对视。
我悄悄打量他,发现这家伙居然还是精神抖擞,一身米色洋装,头发一丝不乱,腕上的伯爵名表熠熠生辉,如果不是眉宇间那掩饰不住的清冷的忧伤,他实在是一个让人怦然心动的男人。而就像上次见到他不像是参加妻子的葬礼一样,他今天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拜祭自己的亡妻,悠然自得的神态倒像是去赴一个暧昧的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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