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见到芈玹之前,情欲一直压抑的熊荆满脑子都是那种事,然而当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目光攫住她的眸子时,别的想法瞬间抛掷脑后,甚至连抱住她都生怕产生不可逆转的时空波动,只隔着数尺远的距离凝视着她。反倒是女人奋不顾身的扑到他怀里,呜呜呜地哭起。
正如行走于悬崖不能朝下看一样,此时虽然依偎于男人怀里,站立于坚实的地面,芈玹脑海里闪现却是一望无际波涛汹涌的大海,是深不可见漆黑无比的大壑,是绝美无比亦冷清无比的新郢,她仿佛刚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然后被梦中的事物吓得浑身颤栗。
熊荆感受到了她的颤栗,本以为女人有足够的勇气面对这一切,然而她终究是一个女人,一个从小被人宠爱的贵族女子。因为他的坚持,也因为他的自私,要她从原先的生活轨迹里挣脱出来,于是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也许,她成为赵政的妃子可以平安一生;也许,她会死于秦末那段悲惨岁月;也许,她这一生都不会知道什么是爱……,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不管如何选择,人总要死,是嫁给自己还是嫁给赵政,都只有并不漫长的一生。
人生该如何度过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问题。后世常常认为,人应该成长、应该成熟,为此不得不付出痛苦的代价,然而悖论却是:人只有在儿时才是最幸福的,离儿时越远,活得就越痛苦越孤独。既然如此,所谓的成长和成熟又有什么意义?人难道不应该长大到孩子的时候,就不要再长大吗?难道不应该永远保持孩童的天真,怀着美好的希望死去吗?
芈玹本可以不长大的,她可以保持着一颗童心幸福地安度一生。然而因为自己,她长大了,开始承受数不尽的痛苦,开始有这样浑身颤栗的恐惧,开始尝试担负起一个国家的责任。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熊荆说着女人听不懂的言语,将她越抱越紧,不断的亲她、吻她。芈玹听到男人在说话,她听不懂,可她感觉的出男人言辞里的愧疚,很快她忍住泪水,主动回吻,在他身上摸索,解他的衣服。
爵室里没有别人,门外站的是芈霓和长姜。究竟是少女,爵室内的声响还有脚下有节奏的晃荡很快就让芈霓面红耳赤,浑身发烫。长姜毕竟伺候过两任大王,对此只低垂着眼帘,似乎什么声音、什么摇晃全没有察觉。唯见王舟转过岬角马上要入港,他才清咳一声,朗声道:“大敖有令,先至广陵……”
“大王……”芈玹又在啜泣了,但这是幸福的啜泣。害羞的她对外面的声音极为敏感,不知长姜为何要假传王命。
“无妨。”熊荆很忙,无暇说话。想到去广陵才返回朱方港,他不由得控制了一下节奏。
“诶、诶……”看着要入港的王舟忽然拐弯,朱逐不明所以,鲁阳君等人也莫名其妙。
“为何不入港?为何不入港?”朱逐大声嚷嚷,弄得所有人都看向掉头的王舟。等候姊姊登岸的芈菱见状狠狠踩了他一脚,还使劲旋了一下。朱逐哎呀一声大叫,“夫人!你为何……”
“哼!”女人总是细致,陆离镜里看到王舟奇怪荡漾的芈菱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丈夫还大声嚷嚷,真让她觉得害臊。
誉士长夫人一脚踩在誉士长脚上,正在张望王舟的那些人转头看来,哈哈大笑。朱逐娶了一个如花似玉的贵人女子,还是敖后的妹妹,这实在让人羡慕,但芈菱毫无中原女子的贤良淑德,不时家暴可怜的誉士长,这又人解气。
众人的笑声中,王舟航向朱方西北的广陵,兜了一圈又转了回来。登岸时群臣发现,天气似乎太热,大敖与敖后脸都是红扑扑的,汗水还紧贴着衣裳。群臣行礼完毕将两人迎入明堂,宴席早就准备好了。
楚礼男女同席,熊荆与妻子同坐一席,同食一案,朱逐也与芈菱如此,鲁阳君等人没有妻子便只有独坐一案了。没有太复杂的礼节,很快鲁阳君便反客为主的献酒:“敖后与舟楫同往蓬莱,横渡海波,纵丈夫亦莫及也。臣甚仰之,特献此爵,请大敖准允。”
献酒是奉酒上前,请宾客尽饮。鲁阳君无所谓楚礼周礼,他见到芈玹平安返回无比激动,不顾礼仪向芈玹献酒。芈玹美得典雅端庄,受酒而饮熊荆还是第一次见。她接过酒爵饮时美目顾盼了熊荆一下,看到那一抹眼波,熊荆心头再度发热。
“臣亦献酒于大敖。”芈玹一爵酒饮完,鲁阳君又献酒于熊荆。“大敖造海舟,以得蓬莱三岛,使我楚国有迁徙之地。三岛甚善,麋鹿成群、鲜鱼满湖,人间之仙境也……”
蓬莱三岛远在海上,横渡波浪总有人担忧。大廷上还有几名采风,鲁阳君大概是想借他们之笔让楚人消除这种担忧。对决战已有九成把握的熊荆接过酒爵没有马上痛饮,而是道:“三岛何足道?我楚人当行更远。楚人之祖半猎半牧,少有耕种,然今日皆耕种也。君等几年曾猎鹿?最近之年,亦不过东迁前于云梦大泽猎王廷之鹿。唉。”
辰阝国商代鹿场让熊荆想到了猎鹿。以前的天下野鹿成群,森林遍地。现在的天下,淮水以北连大章都看不见,森林全变成了田野。
“大王以为我楚人不当耕种?”鲁阳君不明白熊荆的感叹。
“自然要耕种,然非以耒耜耕种。我闻李悝曾言之:‘今一夫挟五口,治田百亩,岁收亩一石半,为粟百五十石,除十一之税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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