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现在想起,赵王迁也处于惊惧之中。他忘不了世父满身是血的样子,也忘不了他带去的寺人与母后小寝中的寺人宫女一夜之间被全部坑杀。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故而需要几百条人命乃至更多的人命来弥补这个错误。
此时世父已经大敛,前去祭奠的大臣、将率僕臣络绎不绝。士三日而殡,三月而葬,他很想下令世父立即下葬,可又担心引起更多的怀疑,这些怀疑已让王位上的他如坐针毡。他只能用太傅郭开的话来安慰自己:若葬前无有大事,赵国安也。
他所不知道的是,太傅的话只说了一半,另一半是:若葬前有大事,赵国亡矣。不过他知道与不知都无关紧要,因为赵国的大事从来就不是他做主。
“禀太傅,武安伯使人至太庙也。”郭开的府邸已经成为邯郸乃至赵国的中心,而这个中心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去太庙吊唁春平侯的宾客。
“如何?”假寐中的郭开忽然睁眼,看着自己的家臣。
“至太庙祭奠后,又至大攻尹赵间府,又至平原君赵营府……”家臣细诉着李牧使者的行踪,虽然没有听到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可郭开还是皱起了眉头。
“退下吧。”郭开将家臣挥退,他换上上朝时的玄衣,匆匆入宫。
“武安伯欲立公子嘉为王?”灵袂看着前来揖告的郭开,赵嘉二字让她整个人一抖。
“臣以为武安伯有此意也。武安伯、信平君……”郭开点了李牧和廉颇的名,其实他这样说并不确切,应该是几乎所有赵国出身的将率,都愿赵嘉为王而不是赵迁为王。“……皆愿公子嘉为王也。”
“那我当如何?”灵袂看向郭开,赵粱已死,她只能倚重郭开。
“……臣不知也。”郭开知道她的期望,可想到眼下的形势他真的毫无办法。这就好像寝宫里的都柱倒了一样,整个寝宫的倒塌已在可期之内。
“杀公子嘉可乎?”灵袂泪眼蒙蒙,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杀公子嘉武安伯欲怒也。”郭开哀叹。他大概能猜到李牧一直被赵粱压制着,赵粱在还好,赵粱不在了,军中那些将率就压不住了。
“那便杀武安伯!”灵袂抹泪道。“以王令召武安伯入邯郸,后杀之。”
“亦不可。杀武安伯赵军将败也,赵军败,国不复存。”郭开再道。
“割呼沱水以南予秦国可乎?”身死不是灵袂想要的,亡国也不是灵袂想要的,剩下的就只能割地了。“去岁相邦已派建信君入秦,命建信君速与秦人议和,割河间之地予秦。”
“太后,秦人不可信。”灵袂做下这样的决定,郭开不得不提醒她秦人不可信的风险。“若秦人不可信,我割地又自绝楚赵齐三国,赵国必亡。”
“这也不可,那也不可,如何才可?!”灵袂颤抖中吼叫。
“或可、或可……”郭开说了两个或可,可他自己都知道这不现实。
“或可如何?”灵袂仿佛看见一根救命的稻草,连忙追问。
“若大王让位……”郭开谨慎的只说出让位两字,不敢细说。
“甚不可!”此前灵袂还显得极为无助,现在她则坚决的摇头。女闾出身的她比一般女子更清楚权利斗争的法则,这不是温良恭俭让的春秋,这是铁血虞诈的战国。让位公子嘉,他就能放过自己和儿子吗?绝对不会,让位的结果必是自己和儿子莫名身死。
“太傅曾言,颜聚将军亦是良将也……”沉默片刻,灵袂如此说道。
*
钜甲着于士卒的身上,闪亮的夷矛抗在肩头,冰冻的大地被大军的军靴踩的‘咯噔咯噔’作响。每行过一座城邑,城邑内的官吏百姓就会争相出城观看,鏖战四年,精锐赵军损失殆尽,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这样的赵军了。
一辆戎车从北面匆匆本来,车上的小校奔至主帅颜聚车驾前便大声道:“禀大将军,武安伯言军情甚急,不能亲迎……”
从邯郸出发,到番吾不过五百多里。接到王命那一刻起,颜聚就带着两万王卒前往番吾。去年秦国攻赵,重点就是井陉塞,全赵国的士卒都调至井陉外的番吾城,他这两万人虽然是精锐,并非去助战的,而是去接受兵权的。
昔年赵悼襄王即位,派乐乘以代廉颇,廉颇大怒攻乐乘,乐乘败走。虽然廉颇最后也逃走了,可颜聚不想和乐乘一样被李牧大败。真要如此,他还有什么威信指挥番吾的三十万赵军?
军队以将率为基础,将率的威严必须得到保障,如此军队才能顺畅指挥。赵军、尤其是代地的赵军桀骜,李牧对此常常纵容,有的时候甚至与他们一起饮酒作乐,这样不顾将帅威严的举动颜聚是极为鄙视的。士卒就是贱民,对付贱民,一是施威,二是予利,两种手段交错使用,保证令行禁止、如臂使指。
投奔赵国后十数年不得重用的颜聚不时想着如何接管军权、如何与秦人交战、如何再败秦军。听闻李牧不来亲迎,他心中不悦嘴上却道:“无妨。王命予武安伯否?”
“禀大将军,王命已交由武安伯。”小校答道。
“武安伯何谓?”颜聚漫不经心,但眼睛直盯着小校。
“武安伯言,敬受王命。”小校脸上毫无作伪之色。
“如何?”颜聚挥退小校,看向另两辆车上的赵葱和韩仓。他作为大将军与赵葱一起去接替李牧,赵葱以外,又有王宫黑衣之将韩肃之弟韩仓。韩仓率领黑衣,代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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