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或许就是赵国的天命。如果当年先君武灵王未死于沙丘,真的率领赵军从云中郡南下攻秦,同时联合韩魏顺汾水出汾阴,逆渭水至咸阳,那历史也就不一样了。可惜时间不能倒转,赵国的命运似乎在三家分晋、定都邯郸时便已注定,不管后人如何努力,再也无法更改。
赵粱越来越清楚的感觉到赵国将亡的气息,但另一国家已经看到了灭亡。
二月,刚刚接受完南阳郡不久的秦国突然伐韩,领兵之将竟然是南阳郡郡守腾契。这是个天大的笑话,腾契明明按韩安的意思投秦,没想一投秦他就叛变,成为秦国伐韩的急先锋。
一份又一份飞讯发往四国,一个又一个使者急驶出新郑。身为韩王安的宠妃,芈芩只能泣告于熊荆,请他发兵救韩。只是韩国已经贿秦,既然贿秦,楚国自然不救。
“王弟……,呜呜呜……”芈芩抽泣,韩钲和张良跪在她身后,也皆垂泪。
“芩媭,王弟救不了、救不了啊!”熊荆无奈的摊手。韩国本打算左右逢源,如果当年韩国抱着宁愿得罪秦国,也要与四国相盟的决心,也就不会是今日这个下场。
“臣只请大王发郢师相救。”相比于不善言辞的韩钲,张良的请求非常聪明。抵达郢都的他很快就熟悉了楚国的政制,知道各邑都有出兵的权力;也熟悉楚人的性情,一旦郢师发兵,为保护领兵的熊荆,其余县邑的楚师必会跟谁。
“韩国贿秦在先,若出兵救之,魏国如何,赵国又如何?”熊荆知道这个刚刚加冠的文弱青年就是张良,但他并没有给他特别的礼遇。“韩王贿秦,以为秦人能存其国祚。秦人食言又求救于楚国,朝秦而暮楚,不佞如何相救?”
“哇……”熊荆话音刚落,芈芩又是大哭,她没有留在明堂,而是掩泪冲了出去。
“来人!跟着芩媭。”熊荆看着芈芩冲出去很是不安,担心她想不开。
“大王不救敝邑,任由秦人得敝邑之地,魏国危矣。”张良继续游说。“若魏国失上蔡郡,秦楚相邻,楚国亦危矣。鄙邑韩王贿秦有错,然对错与否,当以楚国得失计之,今……”
“正因人人计利求利,各国方争相贿秦,然后终为秦国所灭。”熊荆觉得自己不喜欢张良。人与人是讲究气味或者缘分的,有些人第一眼看见就觉得是同类,有些人刚接触便会敬而远之,保持距离。并且,只在初次见面有这种感觉,见多了气味混杂,就感觉不出来。
“与规矩相比,利益得失可有可无。”熊荆继续道。“不佞曾言,贿秦者不救,这便是楚国的规矩,也是天下的规矩。韩王若有血气,便应与秦人死战到……”
“大王!”明堂门口人影一闪,项燕与勿畀我登阶而至。
“何事?”熊荆看到两人齐来猜到应该是出了大事。
“是韩国……”看到张良和韩钲在,勿畀我欲言又止。
“禀大王,韩王降秦矣!”讯报并不是什么机密,项燕也知道这几日芩公主日日哭诉请大王出兵救韩,因此当着韩使的面直言相告。
“降秦?!”熊荆错愕,秦军兵临新郑才几天,韩国这就降秦了。
“啊!敝邑…降了…秦……”张良和韩钲也是震惊不已。两人都担心远在韩都的家人,怕破城后秦军斩首记功,家中老弱无存。现在大王降秦,新郑安然无恙,家人应该无恙。张良、韩钲不自觉松气的表情让勿畀我鄙视,两人很快揖礼退出了明堂。
“韩人如此,焉何不亡!”张良、韩钲出去时没有半点悲哀,也不见嚎哭,项燕叹了一句。
“韩国既已降秦,魏王该大骇吧?”熊荆笑了笑,说起了魏国。
韩国贿秦献地南阳郡,以祸水东引,魏国是恨得牙痒痒的。可再怎么恨,韩国一旦灭亡,魏国便首当其冲。韩境距离大梁不及百里,虽有一道长城、外加圃田泽隔着,但秦国从北面、西面两面包围大梁,魏王魏增怕睡觉都不安稳了。
“信陵君前几日还在游说臣劝大王出兵救韩,而今……”唇亡齿寒,信陵君魏间忧早就在郢都活动了,尤其是游说项燕,可他怎么也猜不到,未等发兵,韩王安就降秦了。
“秦军攻魏否?”天下局势再变,秦国的战略方向又一次模糊,熊荆因此再问。
“秦军若伐魏国,何以腾契领军灭韩?”项燕指出了最重要的地方。
“秦国若伐魏国,鸿沟诸水道当阻塞也。”勿畀我也不认为秦军要伐魏国。
“那还是伐赵?”熊荆默默道。他倒希望秦国伐魏,伐魏赵国就解脱了。时至今日,韩魏两国的存亡对天下大局没有太大的影响,真正能影响天下局势的,是赵齐两国。
“以臣之所见,当是伐赵。”项燕道。“只愿赵国出塞击秦……”
“赵使已经相告,赵国马匹不足,无法击秦。”廉舆又返回了郢都,他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是赵国国内马匹不足,无法出塞击秦;第二个消息就是赵王想娶大自己四岁的芈倾,弄得芈倾跑到正寝来哭诉。赵迁确实是赵王,可他是倡妇之子,芈倾不愿意嫁。
“此事确不可行。”三国不加入击秦计划,赵国自然独木难支,项燕对赵国取消计划并不意外。“然另有一事须告之大王……”
“何事?”项燕神色变得凝重,与韩国降秦相比,这才是一件大事。
“春后至今未雨也!”项燕呼了口气,说出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忧虑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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