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来了!被看穿了!
张昌宗只觉得后脊梁一脊背都是冷汗。他虽然叫着韦氏娘亲,虽然称张昌期几个做哥哥,说与张易之是亲兄弟,说文阳他们是侄儿。但其实,他一直都在俯视他们——
以现代人的优越,俯视一群古人。觉得他们只是普通人,唯一在历史上留下的名声还是因为愚笨没有智慧的张狂而满门被杀的污名。
是的,他觉得张家全家都是些短视愚见之辈!不然,何以在得势后那般猖狂,行事那般荒诞无稽。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做小白脸就好好地做小白脸就是了,还妄想染指朝政,自己有没有才干,难道心里没点儿数吗?打心眼儿里,他看不上张家满门!
张昌宗是骄傲的!
前世他一直是家里的骄傲,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看似懂礼貌、谦逊的背后,其实满满都是傲气。于是,在大学里的时候,被人教做人。激愤、羞愧,还有骄傲被摧毁后的茫然无措,找不到自己,找不到路!
最后,他选择了参军!拼命地训练,拼命地去做一切,得到的回报也是丰厚的,他用辛勤和汗水成为兵王,入选某部特种侦察连,成为最顶尖的那一批,做最危险、也是最刺激的,随时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任务,寻找自己。
然而,他还没找到自己,他就穿了!穿成了一个小婴儿!耳朵能听见声音,但陌生的语调,他根本听不懂;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感觉到光,因为婴儿的视觉还没发育完全;身娇体软,连翻个身都是困难的事情。
然后,他克服心理障碍,努力的吃奶,耐心的适应婴儿每天几乎差不多二十小时的睡眠,再没空想什么寻找自己的事情。
再然后,他慢慢听懂了周边的话语,慢慢地成长,像个普通的小孩儿似的,享受着来自亲人的疼爱,却假装幼小天真,吝于付出自己的感情。
等知道自己的穿越的身份后,又费尽心机的为自己谋划,还以为家族着想为名。其实,冷静想想,他只是为了自己!
啊!他真是个冷血的混蛋啊!
越是看清自己,越是反省自己,便越是羞愧。张昌宗一头的冷汗,抬头茫然无措的望着韦氏,脸色苍白如白纸一般。
韦氏看得心都疼了,一把抱住他:“莫想了,莫要再想了,他二叔,六郎很好,真的很好,我为有这样的儿子而骄傲,冷便冷些吧,晓得好歹是非就好,天生如此,我不强求。”
看,这世间唯有母亲才会这般毫不要求回报的付出!然而,他对得起韦氏的付出吗?张昌宗在韦氏怀中苦笑。这样伟大的母爱,越发衬得他的不堪!
“阿娘,二叔骂的对,骂得好!若不是二叔今日一骂,儿子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聪明、厉害,觉得自己就应该受尽宠爱而不需要付出什么。二叔骂得对,儿子就是个混蛋!”
张昌宗哑着声音,艰难的承认着自己的不堪。心疼得韦氏泪水扑簌簌落个不停,一边撩起袖子擦脸,一边还宽慰他:“不,六郎做得极好的,自幼便省心,从不像别人家的孩子向阿娘索要华服美食,从不会像阿娘要求什么,这般懂事的小郎,左邻右舍都不知如何的羡慕为娘呢!”
这话说的张昌宗更觉羞愧:“错了便是错了,阿娘莫要为我寻借口。二叔虽然没说,但我知道,今日之事,是我想错了,心不正!”
“好!”
张鲁客听到“心不正”这三个字,方才大大的喝彩一声,欣慰的看着张昌宗,道:“我家的六郎果然非同凡响,不入俗流!我们家的人,便该秉持一个正字!立德之本,莫尚乎心正。心正而后身正,身正而后左右正,心者,神明之主,万理之统也,动而不失正,天下可感,而况于人乎?况于万物乎!”
张昌宗听得心神颤动,忍不住求教道:“喏。不过,敢问二叔,此句出自何处?待小侄学业精进些,定然找来读读。”
张鲁客微微一笑,道:“出自晋人傅玄之《傅子》一书。”
张昌宗默默记下。
张鲁客看他一眼,摸着胡须,又问他:“六郎,你读书为何?”
为了保护贞操而读书……若是以前,张昌宗还是为了这个目的,但今日之后,这个目的依旧有,但并不止于此,似乎……找到了读书的乐趣!
张昌宗并没有贸然回答,而是认真的想了想,道:“禀二叔,若要小侄我说出个明确的目的来,似乎并不足以表达,但是,若论此刻的心情,却是明白的。我想读书!想读更多的书,阅读更多先贤的著作与思想,读通读懂了,然后,寻找自己!现在大约就是这样的心情!”
“好!很好!甚好!”
张鲁客简直是喜笑颜开,脸上的神情,兴奋溢于言表,看张昌宗的眼神颇有些爱不释手之感,喜滋滋地就像在看什么珍宝,欢喜的道:“心中有惑,求与先贤之书,你有此心,便能读进书去,读出名堂来!如此,方才能算得上吾家之麒麟儿、千里驹!”
张鲁客很是欣慰。堂弟张梁客曾过府与他商议过,欲倾全族之力着力培养六郎,然家族已非当日行成公在时之象,在这长安城内,势弱非常。若要培养六郎,为他寻得最好的教育资源,培养他成材,唯有养名一途,然养名却非易事。这世间,养名若真容易,这千古之间,又何以名士寥寥无几?
张梁客与张昌宗接触的少,只见到他聪明,行事还算正派,却不知他心性。张鲁客在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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