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了一神尼,恰好就出现在十七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恰好就路过了张府,恰好就感应到了此家人中有一个女孩饱受折磨,于是恰好便伸出援手,引渡这个女孩脱离苦海。这难道真的都是巧合吗?
她是一个不相信巧合的人,她相信的只有合理的逻辑。她也极为看重因果,这一点倒与佛家不谋而合。因此没有因的果,她是不信的。
沈绥微微支起身子,扭头向车厢后方看去。透过纱帘,她能看到李季兰正默然坐于沈缙马车前的车辕之上,头上戴着斗笠,垂着脑袋,好似睡着了。她的马由队伍里的兄弟照看着,这几日她都是这般坐于车辕,随队而行。
她重新躺好,心中盘桓着很多疑问:那么你呢?李季兰,你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你又到底经历了什么呢?
这么想着想着,沈绥也缓缓进入了梦乡。
直到突兀听到一声疾呼:
“大郎!前方急报!”
沈绥猛然惊醒,张若菡也跟着醒了过来,沈绥将张若菡扶起,自己甩了甩脑袋,除去刚刚苏醒的混沌之意,才发现原来忽陀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手中递出来一封信函。
沈绥忙接过那信函,其上墨迹未干,显然是才誊写出来的。沈绥知道,这不是原件,而是解密后的誊抄件。
她迅速将一行行字迹扫过,面色逐渐凝重起来。
“怎么了?”张若菡扶住她的肩,问道。
“今晨,范阳李氏的长房嫡子发现于书房中被刺身亡……”
“什么?”张若菡吃了一惊,“范阳李氏……是陇西李氏十三房支的其中之一,当今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
沈绥点头,语气沉重:“更关键的是,死者死后,被人剥去衣物,俯卧在地,背上还刻上了血十字。”
张若菡:“是他们干的……”
“这便是唐十三死亡讯息的真正所指。”沈绥蹙眉,“这李季兰?到底是谁家的女儿,难道她和范阳李氏有关?”
沈绥与张若菡不约而同地扭头看向车后方,李季兰依然静静地坐在车辕上,垂首抱臂,好似睡着了。
***
“公主!公主你快看!好大的宅子啊!”骑在马上的杨玉环,正兴奋地指着不远处白墙黑瓦高门大院、亭台楼阁层隐层叠的大宅子。另一只手,拽住与她并辔而行的李瑾月的手臂。
李瑾月任她拽着,笑道:“这里是清河县,这户人家,便是清河崔氏。”
“原来这里就是清河崔氏?我听说过的,是很了不得的大世家。”杨玉环道。
“确实了不得,别的不说,他们这祖宅,就几乎占了清河县城二分之一的地。家中需跑马,否则得走断了双腿。”李瑾月笑道,随即她笑容微微收敛,眼中掠过一丝精光,“不过啊,世家未来的路不好走,待科举再办个几十年,世家的势力必然会被近一步削弱,总有一日,这些庞大臃肿的阀阅门第,会被彻底瓦解。”
杨玉环有些懵懵懂懂:“为什么要瓦解这些大世家?”
“为什么?这说起来就深了。”李瑾月蹙眉,“简单来说,这些大世家侵占田地、掠夺财富资源,实际上是在与国家夺利,他们富裕,国家便贫穷,国穷,民何以安?”
杨玉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仿佛明白了什么,道:
“我知道了,这些大世家之所以这么有势力,是因为他们代代子孙都把持朝政,身居高位。因而,他们能够利用手中的权力,中饱私囊。科举制诞生后,平等取士,寒门子弟渐渐有了机会入仕,官位有限,便可以挤占这些大世家子孙的官位,这些世家做官的人越来越少了,自然也就一代不如一代了。”
李瑾月很是惊奇,不由问道:“你这丫头,谁告诉你这些的?”
“嘿嘿…”杨玉环羞赧一笑,道,“这都是徐先生与我说的,她曾劝我考个女官,将来或许可为公主您做个文书,也算有个本领。当时我不理解,她便与我说了一番道理,这科举制的好处,是她告诉我的。”
李瑾月了然点头,这便不奇怪了,还是玉介想得周全啊。
她望着远处清河崔氏那磅礴宏伟的大宅,真是都要追赶上洛阳皇城了,眼中不由得寒芒四射。
这四野八方,均是清河崔氏的土地,那么多农民、工匠、商人,只要在他们的土地上生存,就必须给他们缴纳赋税。而我李唐皇室,一文钱也拿不到。他们还豢养私兵,家族之中至少不下千人。卧榻之畔岂容他人鼾睡,如今已然不是南北朝时的小朝廷,需要与这些大世家妥协才可生存的时代了,我大唐一统天下这么多年,也是时候该铲除这些大世家了。
这般想着,拱月军的大队伍也快要走到清河崔氏府邸的正门前了,远远的,李瑾月看到,一群广袖博带,高冠束发男子,正端正立于门前,遥遥望着李瑾月的队伍。为首的男子,面容清俊,目若朗星,长须飘然,腰悬长剑,是个极罕见的美男子。年龄瞧着,当不超过四十岁。
李瑾月勒令队伍停下,下得马来,徒步走上前去,率先拱手作揖道:
“蔚尘先生,长安一别,数年未见了。”
那男子朗声一笑,率一众家人,齐齐作揖回礼道:
“臣,贝州长史,崔祯,携众叔伯兄弟,恭迎晋国公主阁下至清河。”
“蔚尘先生多礼了。”
“公主客气,若不嫌弃,今日便入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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