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没有秘密呢?柳东雨想起青涩的自己。
柳东雨再没有理由去安图,更没有理由见松岛。日本人已经占领松树镇,哥哥的脸阴得能挤出水来。但柳东雨并没有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几乎每天都往森林跑。她心里狂躁,静不下来,又担心被柳东风识破,只能躲。柳条屯附近的山林已经难觅猎物的踪迹,她常常追着风狂奔,借以平复心底的躁乱。竟然喜欢上一个日本佬,她以为只是一时冲动,当他离去,她就会忘掉他。可是,他离去,她并没有忘掉他,这个日本佬在她心里扎得很深,也很牢。她鄙视自己,惩罚自己,骂自己无耻。可是,统统没有用。当咒骂作践惩罚停歇,那个人就冒出来。随他冒出的还有另外的声音。为什么不可以喜欢他?他又不坏。他和那些日本兵日本警察不一样,他只是个生意人。若不是他阻拦,哥哥早就被土肥田带走了。他是日本人,但不是他的错。他说过的,她记着呢。
两个声音在脑里纠缠拉锯,柳东雨快疯掉了。她只能疯跑,在疯跑中忘记。
傍晚回家,柳东雨的狂躁就平复下去。不再是饥饿的狮子,而是柔顺的小猫。她帮嫂子干活,和嫂子拉家常。她知道这样的嫂子有多么好,所以常常暗暗感激。感激老天爷让她有这么好的嫂子。她依然会和哥哥撅嘴,谁让他是哥哥呢?但极少和哥哥顶撞。她似乎变了。她确实变了。
那样的情形不会持续太久,躺下去,她的心就不再安静。狂躁攻击着她,睡意被击得七零八落。饥饿的狮子吞掉柔顺的小猫。次日清晨,她再次跑进山林。
这一切都是松岛造成的。该死的日本佬!可恶的日本佬!
松岛竟然又来了,还带着东西。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柳东雨在山林里,没见到他。柳东雨几乎要崩溃了。可恶的日本佬,偏偏她不在家的时候来。还以为他聪明呢,其实就一傻子。傻子!而她,竟然喜欢上一个傻子。那就比傻子更傻。多么令人绝望啊!
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他看不见她,她也不用看他。如果这样永远不见就好了,就算她疯也认了。可该死的日本佬再次登门,被她撞上。柳东雨相信天意。天意让她和哥哥救了他,天意让她在绝望的时候见到他。平时她天黑才回来,那天心口突然疼起来,蹲下窝了半天都不行,提前回来。再晚那么一小会儿,她和他就错过了。听到他的声音,她的腿突然软下去,抓着门使劲靠住才没摔倒。她很快调整过来,没有惊喜,没有愤怒,松岛不过是个平平常常的客人。松岛打招呼,她也不怎么搭理。她得绷紧了,必须绷紧。她面对着哥哥嫂子松岛,他们都盯着她呢。
松岛要走了,好像她刚才没意识到,突然间明白过来的样子。她有些慌。可是,他还没怎么和她说话呢,日本佬好容易送上门,她还没来得及戏弄他,他就要走了?那可不行!
柳东雨追出去,心里着火,脸上冰冷。
你真不要脸!
松岛笑中带着些窘,还以为你来送我呢。
柳东雨冷冷的,想得倒美,日本佬!
松岛说,忘了我怎么送你了?出城二十多里呢。
柳东雨说,我让你送了?你还不是自找的?
松岛说,东雨,你怎么这么冲的火药味啊?
柳东雨有些夸张地,火药味?我还想崩了你呢。
松岛说,行啊,死在你手下,我也知足了。
柳东雨突然就慌了。她原本就慌着,但没露出来。刚才似乎露出来了。滚!
松岛没动,没滚,很平静地看着她。
为什么不走?还想赖在这儿?
松岛压低声音,送送我吧。
柳东雨霜着脸,想得倒美!
松岛果然就耍赖了,你不送,我就不走。
柳东雨骂,你活得不耐烦了?
松岛伤感道,你这么讨厌我,我活得还有什么意思?死了算了!竟然挺挺胸,仿佛等待柳东雨崩了他。
柳东雨急了,我哥还盯着呢。她猛地挥挥胳膊,走啊!恼怒弱下去,掺杂进乞求的成分。
松岛诡秘地笑笑,咱还会见面的,下次不能这么凶哦。
柳东雨气得跺脚,松岛总算离去。
那几天,柳东雨反复咀嚼着对松岛的羞辱,嚼着嚼着就笑出来。活该!谁让他是日本佬呢?谁让他不在安图缩着一趟趟往柳条屯跑呢。他就是找骂。他就是该羞。没削他的脑袋算轻饶他。这个欠揍的家伙还要来呢。他诡秘的笑闪出来,咱们还会见面的。她暗骂,真不要脸,还咱们呢,谁和你是咱们?柳东雨又乐了,还没见过这么厚的脸皮,都说了不欢迎他,还一趟趟跑。图什么呢?这个问题冒出来,柳东雨突然被吓着。她傻愣着,思维彻底瘫痪。心里有声音在响,起初是一面鼓,接着锣鼓喧天万马奔腾。她试图让这些声音停下,根本做不到。她不由摸脸,脸有异样了,她能感觉到。不会的,她对自己说,不能的,她又对自己说。她并不清楚自己说这话的意思。那个意思可能冒出来过,但稍纵即逝。她试图弄清楚那个意思,但失败了。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会来。她还要骂他呢。所以,不能错过与他见面。她不能整日守在家里,那会露馅。但是跑到森林里就可能与他错过。她相信老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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