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陛下,所兆为何,微臣也不甚清楚,不外乎示警于陛下而已……”
“示警于朕?”朱翊鏐玩味的望着魏允祯:“你的意思,是朕所行所为失德,先祖不满,自烧家庙,示警于朕?”这不是笑话么?
偏那魏允祯不知是肠子太直还是怎么,好像根本就没听出朱翊钧语气中的讥讽之意,梗着脖子顶了回去:“若非陛下有错,那奉先殿为何早不着火晚不着火,偏偏此刻着火呢?”
“问的好?”朱翊钧刷的拉下脸来:“依尔之见,还真是先祖示警于朕了,不过朕有一点不明,就算朕令先祖不满了,总得有个具体原因吧?莫非,是因为辽东之事?”
“微臣浅见,正是为此!”魏允祯直绰绰的说道:“自洪武四年,元辽阳行中书省平章刘益奉辽东地图于太祖以后,辽东便纳入我大明版图,至今已二百多年矣,辽东各族,在我大明皇恩浩荡之下,一心归沐,百姓安居乐业。如今略有摩擦,陛下便欲兵戎相见,轻启战端,陷我大明与女真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自非历代先祖所乐见之事……秦皇暴戾,群怨孔彰,虞舜温恭,和以致祥,微臣斗胆,还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臣等附议!”魏允祯说罢,朱翊钧尚来不及说话,文官队伍中又呼啦啦跪出来十多个人,同穿獬豸服饰,皆是几天前支持申时行的那些科道言官。
感受着朱翊钧刀子一般的眼神,申时行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当初他进言朱翊钧之时,乃是君臣诏对的形势,属于推心置腹似的讨论建议,身为辅臣加帝师的双重身份,分所应当。
后来那番言论,不知为何居然传到外廷,引得许多科道官员上奏附和,当时他便察觉到了不对头,只是并未多想。现在见他们居然在大年初一朝贺这天公开发难,被人利用的猜测愈发肯定起来。
谁是幕后主使者呢?申时行一时间想不明白,不过他太了解万历了,深知当务之急是抢在他发怒之前摘清自己,否则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陛下息怒,大典之上,出现如此狂徒,微臣位忝辅臣,过在己身,还请陛下责罚!”说着一指身后那些跪倒在地的科道言官们:“他每虽然狂行不悖,求陛下念在他们一片拳拳为国为民之心的份上,饶了他每吧!”
这话有蛇鼠两端的嫌疑,不过申时行也没办法。首先,他得让朱翊钧明白,自己跟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其次,作为内阁辅臣,文官集团的代表,他又不能让身后那些望着自己的眼睛寒心——如何将这件事情的影响降低到最小是他最为关切的事情,自己见恶于朱翊钧事小,真要让朱翊钧雷霆大怒,当场杖毙几个言官,日后史书记载,非但朱翊钧落得个昏君的下场,便他这个内阁辅臣,怕也落不了什么好名声。
“申大人说的有理,求陛下息怒,饶了他每吧!”张四维不傻,也不相信那些言官是申时行指示,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出言附和,跪倒在尘埃。
“下官等丹心为国,何罪之有?用不着两位大人求情!”魏允祯却不领情,梗着脖子将两位辅臣的好意一脚踢到了天外。
朱翊钧已经被气乐了,忍不住想起了陈默对与这些言官们的评价:“科道言官每,表面上堂而皇之,正直无私,大多数不过自私自利,讪君卖直而已。这些人拿正直当商品,甚至不惜诽谤人君,招摇售卖他正直的声望……”愈发感觉陈默说的有道理。
比如那个邹元标吧,当年不过一个区区进士,连官职都没有,居然敢上书指责张居正不肯丁忧可耻可恶,偏偏朱翊钧除了廷杖他几板子,革去了他的功名以外,拿他没有任何办法。
群情激奋啊,当皇帝的也得考虑大家的想法,这不,就在不久前,便有人提出希望朱翊钧将邹元标等人重新起复。那些人为什么要帮一个目无君父的人?还不是因为他直名扬天下。而他的直名从何而来?从不畏强权而来。
方今的文官们太精明了,他们熟读史书,深知百世流芳的办法最直接的便是批鳞犯谏,如那比干魏征海瑞之流,编着方法琢磨人君的短处,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直言不讳。无论人君听与不听,他们都没有损失。最好是气的人君勃然大怒,今朝受伤,明日扬名天下。
这样的作为,果然将忠臣烈士的名誉当成了一种昂贵的商品,让某些人前赴后继,宁可在御前犯不赦之罪,也要博取直名,甚而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朱翊钧站在丹陛之上,俯视脚下众臣工,思绪杂陈,心中亦喜亦悲,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良久,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突然噗嗤笑了一下,抬手虚扶:“众卿平身吧……尔等忠君为国,实乃朕躬之幸,大明之幸,朕又何罪之有?正旦朝贺,乃太祖钦定,国之大典,本不该议及政事。不过,既然大家关心辽东兵事,不欲朕轻启战端,朕定三思而行,可否?”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朱翊钧将视线移到了魏允祯的身上,笑吟吟的毫无半分生气的模样,全然一副虚怀纳谏的明君之相,让憋足了尽头准备挨廷杖的魏允祯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心神激荡,险些岔过气去。
“陛下虚怀若谷,直追尧舜,万岁万岁万万岁!”申时行也想不通明明已经勃然大怒的朱翊钧为什么突然冷静了下来,不过此刻不是琢磨的时候,见魏允祯已经傻眼,连忙跪倒送上了一记马屁。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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