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黑尽,冯府门外的长街上空空荡荡,寒风席卷着不知哪里的白色纸片,在明晃晃的气死风灯照耀下翩翩起舞,倒有些仿似出殡过后的场景,让人油然生出一股凄惨之意。
两乘小轿从黑暗中走出,落在朱红色的大门前,从前头一乘轿子里走下来的是身穿蟒袍的徐爵。他最得冯保信任,不但是冯府的管家,还官拜从三品锦衣卫指挥同知,兼领南镇抚司衙门,在京城里,有权有势,属于手眼通天的人物。无数缙绅戚畹臣工官佐,莫不以认识他为容,若有人敢拍着胸铺说上一句“指挥同知徐爷知道不,咱哥们!”此人必定成为众人争相巴结的对象。
另一乘轿子下来的自然也不是普通人,三十来岁年龄,长相富态衣着光鲜,虽无功名,却也是个混官面的人。
他叫潘鹤,是致仕的原太子太保,礼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潘晟的管家。
说到潘晟,有些事不能不提。
潘晟,字思明,号水帘,嘉靖三十二年进士,故太师张居正的得意门生,官至礼部尚书,后因言官弹劾致仕。万历十年,也就是赵昊辰穿越这年,张居正临终前秘密上书万历,推荐两人入阁,一个是掌詹事府事,吏部左侍郎余有丁,另外一个人便是潘思明。
潘晟不仅是张居正的门生,还是冯保的老师,按道理说这样的关系,入阁为相取代张居正当是顺理成章之事,这也是冯保以及张居正都乐于见到的事情。谁知张四维与申时行都不愿意让潘晟入阁,便暗地给给事中御史们吹风,示意他们上书弹劾潘晟。
御史雷士祯“心领神会”,随即上书,弹劾潘晟“清华久玷,不闻亮节异能,廉耻尽捐,但有甘言媚色”,并且揭他老底,说他初任礼部尚书时,秽迹昭彰,先帝常加斥责,再起之后,舆情又深恶痛绝。像这种人,悠游林下已经是皇恩浩荡了,现在竟然要委以重任,岂不是为贪荣竞进之徒大开方便之门了吗?希望万历收回成命,另择贤人。
当时张居正初丧,影响犹在,万历考虑到潘晟是他临终所荐,不愿收回成命。无奈给事中张鼎思,王继光,孙伟,牛惟柄,御史魏允祯,王国等人接二连三的上疏弹劾,气势很盛。潘晟主动上疏辞职,张四维迅速做出反应,代万历拟旨:“放之归!”万历没有办法,只能顺水推舟,着潘晟以新衔致仕。(此段记载见于《万历邸钞》万历十年壬午卷以及《明神宗实录》卷一二五,万历十年六月乙酉)
当时潘晟已经在赴京途中,突然接到圣旨,顿时灰头土脸,返回了老家新昌,大大的出了一回丑,成了官场上的笑柄。
回到老家过了几个月闲云野鹤的生活,潘晟的心却一刻也没放松,老想着寻找机会报复内阁两位辅臣,这次派潘鹤进京,便是听说了吏部尚书王国光卸职,牵连到了内阁首辅张四维的事情,觉着有机可乘。
早在潘晟在京期间,潘鹤与徐爵便成了朋友,此次到京,第一个人找的就是他。对于这位如今炙手可热的官场贵人,潘鹤不敢怠慢,一见面就奉上了一张一万两的银票。这样的面额,即使在如今贿赂成风的官场,也绝对是一份重礼。徐爵拿了钱态度果然殷切,当即就回禀了冯保,约下了今晚的这次会面。
一下轿,早有门子迎接,徐爵问:“老祖宗回来了吗?”
“没有。”
“什么?”一只脚已经跨进门槛的徐爵又将脚收了回来:“不是说一散班就回来吗?”
“小的也不知道。”
徐爵自从任职锦衣卫之后就从冯府搬了出去,如今除了大事他还帮着照应,一应家政他早就不管了。冯府另有管家,是司礼监文书官邱得用。不过冯府上下,还是拿他当管家对待,此刻见了门子神情,仿佛不知道他是有约而来,便问道:
“邱总管呢?”
“邱总管也进宫了,一直没回来呢!”门子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徐爵心里嘀咕着,面上不动声色,回身冲潘鹤一笑:“老祖宗怕是有事绊住脚了,咱每先进去等着。”
宫里确实出了事,朱翊钧今日心烦意乱,本来去西苑散心,回来后发现自己惯常把玩的紫檀木镶乌金手串居然不翼而飞,顿时大发雷霆,将张大受叫到面前好一顿发作,恰好冯保到乾清宫,愈加怒不可遏,指着冯保的鼻子大吼:“冯保你来的正好,偷东西偷到朕的头上了,你平日怎么管的?赶紧查,查不出来朕为你是问!”
万历这样严厉的语气,对于冯保来说绝对是第一次,顿时有种被一拳打蒙的感觉。
他当然明白自从张居正死后,万历对自己的不满越来越明显,也在积极的寻找对策,可他并没有特别当回事。毕竟伺候了三任皇帝,也算三朝元老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两宫太后都对他信任有加,加之万历的态度并不那么明显,他根本就不相信万历会怎么着自己。
可今天不同了,万历居然直呼他的名字而没用惯常的称呼“大伴”,这预示着什么?他不敢往下深想。
不过,想到万历发怒的原因,冯保的心又略微安定了一些。那手串是当初万历大婚时张居正送上的贺礼。这么多年,他与张居正可谓是休戚与共,万历因为手串发那这么大的火,说明对张居正旧情难忘,即使对己有不满之心,便是念着张居正的关系,怕也不会如何。
只是当想到堂堂皇帝寝宫都能丢东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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