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孩子们的中间缓缓站了起来，远远的和那神父对视着。那神父留着一头灰黑的卷发，似乎外国人的头发都是自然卷起的，一双幽蓝色的眼睛无比深邃，好像能够洞悉这世间的一切。我们就这样静静的望着对方，被他盯得久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都要被他看穿。
这时，我身边的一个小男孩咧着笑脸叫了起来：“若尼尔神父！”
我这时才知道了这位神父的名字。
若尼尔神父脸上的笑容一点点的舒展开，带动着脸上那岁月痕迹的皱纹，目光变得慈祥温柔起来。
我让尧悦和艳婷先陪着这些孩子们玩耍，自己则一个人从孩子的包围圈中走出去，来到那神父的面前。
我静静的看着那若尼尔神父，他也静静的看着我。站在他的面前，我不知为何竟有些紧张，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如水一样的平静，让我看不清他的内心究竟是怎样的。
他会不会把我当成坏人？我有些心虚，因为我知道我终究是黑道出身，手里沾过不止一个人的血。而这里偏偏是教堂这样圣洁的地方。
我想着沉默下去不是办法，正想用英文与他交流，但没想到的是，若尼尔神父开口就是很流利的中文。
“你是林落的朋友？”
我微微一愕，然后问：“您认识我？”
他说：“嗯，上次我看见你和林落一起来这里看这些孩子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松了口气，至少听他的口气，应该是不会把我当成坏人赶出去了。
“季南先生。”若尼尔神父顿了顿，又道：“我记得没错吧？”
“您知道我的名字？”
“嗯，新加坡最年轻的华裔商人，我在报纸上见过你的照片。”若尼尔神父用赞许的目光望着我，感叹的语气说：“了不起啊……”
这样的夸赞，这半年来我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所以也不会太开心激动。
我淡淡的笑了笑，说：“其实没什么，报纸上那些东西，很多都是媒体故意夸张的……”
若尼尔神父却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你和那些达官贵族的后代不同，我知道你没有背景，完全是靠着自己的本事闯出这片天地的，所以我才会说，你很了不起。”接着他顿了顿，又叹了口气，道：“而且，现在的那些富商们，尤其是年轻一辈，又有几个会愿意来到这种地方看看这些孩子呢。”
我转过头去，看着那些在草地上欢快奔跑的小孩子，他们都是被父母遗弃、或是因为各种原因丧失了家人的孤儿，但此时我在他们的脸上，却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干净、最无瑕纯真的笑容。
我突然问了一句：“若尼尔神父，育幼院一共有多少名孩子？”
若尼尔神父说：“一百七十六名。”
我有些惊讶：“这么多？”
他轻轻点点头，说：“还有一些孩子，并不在这里，毕竟这个小庭院就这么大。他们之中有新加坡本地的，还有的一些是中国籍，有越南籍，还有英国籍。很多孩子都是因为小时候身上染有难以治的疾病，或是有身体上的什么缺陷，所以才被父母抛弃。幸运的是有不少孩子已经治好了，但还有些到现在身体仍然还有障碍。”
我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才道：“照顾这么多孩子，开销一定很大吧？”
若尼尔神父温和的笑了，说：“这个世界没有那么美好，但也没有那么糟糕，还是有很多有心的善人愿意帮助他们的，他们都是神的孩子，上帝会眷顾他们。况且，人都是被逼出来的，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虽然我现在已经有点能力不足了，但只要还有人把孩子送到我这儿来，我也一定不会推辞那些孩子不管。”
神父说完这些话后，我又沉默了好久，我们谁也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那些孩子们。静悄悄的时间，静悄悄的风。我以前并不喜欢小孩子，因为现在很多小孩子都特别闹腾，哭闹只为了自己的任性。但这里的孩子们似乎都特别懂事，每次我看见他们心里都格外欣慰，但看着这么懂事的孩子却又完全高兴不起来。
红色的夕阳晒在我的头发上，好像把我的头发也给染红了。我突然轻轻拨了拨我额前的留海，然后对神父说。
“若尼尔神父，有些事情，我想跟您谈谈。”
……
教堂外的大马路上，人流拥挤，此时正是晚高峰时期，每一个人都行色匆匆，没有人会注意几个穿着黑色便服的男人已经在这附近鬼鬼祟祟的晃悠了很久。
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侧过身子，很随意的倚靠在路边的电话亭。
“戴公子。”男人压低了声音，对着藏在领子里的电话说：“确定目标位置了，他们在若尼尔教堂。”
“哦？”戴天浩用着有些惊讶的语气，说：“他们这么快就回来了？你确定吗？”
“确定，我们盯了他很久了，他们到现在还没出来。”
“很好，直接干掉他。”戴天浩冷笑起来，说：“我不需要活的，也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直接被他整死就行。”
“哦对了，干得利索点啊，别留下证据到时候牵连到老子身上。”
棒球帽男人沉默了很久，说：“可是，在教堂这种地方动手，不太好吧？”
戴天浩直接破口骂道。
“草，你是当杀手的还是开慈善会的啊？！”
“半个小时，半个小时之内，我要见到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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