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文,不多啰嗦。
却说他又是口诵,又是手抄,一气呵成,赵瑜顿时忘了烦恼,不禁击案赞道:“好赋好辞,都说汉武一代,文莫若太史公,赋莫若司马卿。但凭这赋这辞,人就无愧为一代赋圣辞宗,徐东海功德无量,和尚所唱的《有美人兮》,只怕也是不及。”
这东海便是《玉台新咏》总集编撰徐陵的郡望,饮水可不能忘了掘井人。然一念相如先生自有卓氏新寡相候,自己的文君又在何方?一时又是满心惆怅。
不免想起午前的巧遇,倩影已然在心,挥之不去,只不知人家对他可有点记忆?
这时候,天色已沉,夜幕更深,也不知道自己对着这篇诗赋坐了多长时间。不用看窗外都是一片漆黑,万籁俱寂,连虫蛾也歇息了,窗外唯一响着的便是老爹的鼾声,它从后一进他老人家的卧室飘来,偶尔远处有几声蛙鸣唱和着。
他真想借着司马长卿的美赋引吭高歌一番,不是只隔了几堵院墙,她应该听得见,尤其在这不见一点喧噪的静夜,她应该听得见,只是不知会不会也有灵犀。
他感觉自己出神了,面对如此绝佳的赋咏,兼之原来的际遇,能不心驰神往?
不时恍惚,绢面上的满篇文字便渐渐模糊起来,那白天的倩影竟是慢慢显现,翩如惊鸿,矫若游龙。更为撩人的是她还时不时回眸一笑,更是妍丽不可方物……
他不明白自己的相思竟会是如此强烈,有一个更为疯狂的念头已在心头涌动:去山上,虽说夜深人阑,人家怕已安眠,但能直接眺望一下她的居所也好。
说一个大实话,他还从来没有在半夜独自出过家门,更别说孑然一身上山了。只是他实在抑制不住那种冲动,再在这里无所事事,就怕自己快要发狂了。
真要上山,他又害怕,真后悔自己不该负气把赵路撵走,要在的话不就有人能给自己壮胆了?然而肯定不能再去叫他,否则就等于把整个大院给吵醒了。
他多么希望赵路刚才并没有听自己的话,而像惯常一样坐在门口打盹。从前他也有读书读到半夜的时候,只要没有特别吩咐,赵路总会守在门口。
这会儿门口过道里只吊着一盏气死风灯,那倒是赵路留给他回卧室用的。外面别说赵路的影子,就连更夫的声气也听不到。院里静得可怕,却又觉得有人正在黑暗之中监视,细细辨察,一切无异,不免嘲笑自己做贼心虚。
既然已经出了书房,他决心不再返回。风灯不敢拿了,那样容易暴露形迹。
大院最中间的开间除了第一进的垂花厅,第二进的主客厅,后面几进都辟为过道,一直通到后门。可是现在各进都已安睡,中门也就关了,只能顺着抄手廊走了。
只是抄手廊太靠边,两边又都是紫竹林,竹叶最娇贵,一点微风都会摇曳不停,老是淅淅瑟瑟的作响,让人特别紧张,仿佛后面有人亦步亦趋跟着似的。赵瑜不肯认自己胆小,但也不敢说自己胆大,只是总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色胆包天。
好在赵路他们所住第七进的中门开着,回到中门过道上,赵瑜就不那么害怕了。
后门这会儿当然已给拴了,若要打开,肯定会弄出很大的动静,铸铁门轴,石头门臼,尤其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半夜,不出大声才是怪事。只缘龙山梢紧挨着震泽,湖匪常来光顾,所以家里的大门不仅做得厚实,而且十分沉重,早起开,晚上关,不仅费劲而且声响特大,然而原本要的就是那点动静。
赵瑜可不敢冒那个险,好在罩披屋的两边堆满了小山也似的软硬柴禾,平时随用随取,看着也是两个慢坡,只有从那爬墙出去,才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平时后门进进出出,对两边柴堆视若无睹,这会儿可不敢大意,幸好还有一点月色,原来左边的一堆是断枝残干一类的硬柴,而右边则是成捆扎好的麦秸,麦秸杆还散发着浓郁的青籽气,应该是刚刚从田里割下来没多久。
硬柴一堆好踏脚,只是一踩上去就叽哩嘎啦,噼里啪啦乱响,不说自己听着就瘆得慌,吵着罩披屋里的人肯定又走不成了。可是右边的麦秸码得也真损,直上直下,都远远高过头顶了。虽说捆与捆之间能插进脚,可还没来得及往上蹬第二步,第一只脚就已经往下滑,麦秸秆太软乎,根本不吃力,踩松了脚底滑,踩狠了干脆成捆一块儿出溜,试了半天,都没能离开地面。
不仅毫无希望,好几次还差点弄出了大动静,有回好不容易离地,可还没坚持满一口气,就已经一个屁股蹲着地了,又吓又疼,自己都差点叫出声。
好不气馁,正当犹豫着要不要放弃时,突然觉得后脖一紧,身子已然腾空。就像晚饭前那和尚所施展的法力,四肢不再听使唤,连头颅也转动不得。
尽管第一时间他就想到了可能又是那个和尚作祟,可还是止不住的恐惧,虽有一种从没有体验过的轻盈飘逸,但是毕竟御风而行,两耳呼呼直响,身子直如断线的风筝,想不紧张也不成,大张着嘴,却叫风灌得一点也发不出声。
幸好龙山梢不仅在震泽边,而且更近溪河,山下本来池塘也不少,赵瑜自小就会游水。这一会儿虽然没有浸在水里那么实在,也就只能权当凫水了。
满天的星光,就在眼前掠过,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摘下几颗来。
飞啊,飞啊,突然星光不见了,但听耳边的风声转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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