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前文,不再啰嗦。
且说赵家二房是在本宅倒数第二进,也就是第六进,第七进就是赵贵等下人住了。
赵无求直闯米氏房里,进去一看,果不其然,只见赵瑜正躺在靠窗的竹榻上侧身酣睡。而他的生母也坐在榻边,紧一下,慢一下,悠悠给他摇着大蒲扇。
室内一股酒气尚未散尽,赵瑜的耳根颈项一带也是红晕未褪,一直延伸到胸口。
“他喝了多少?”米氏看到他连忙起立,他摆摆手让她重新坐下,尽量柔声问。
“半壶……”
“他喝过这么多吗?”平常逢年过节他也会鼓励赵瑜喝点酒,也只一两盅而已。况且这孩子还有一点好,很能自律,就一个劲儿灌,他也不肯贪杯。
“怪我……”米氏幽幽地说,一颗螓首低垂着,大概是怕他看到自己的眼圈红。
“你劝他了?”
“没有,我说他了……”说着,从竹榻的枕头旁边拿起一册黄本给他。
赵无求一看封面上《大学》两个篆字,便笑笑:“怕他功课重了,身体吃不消?”
“不!你看里面……”
赵无求这才翻开一看,原来里面还有一层书皮,也是篆字题签,字却是《玉台新咏》。
“嘿嘿,这是玩的哪门子?”赵无求还是没明白,只是觉得有趣。
“这是闲书……”
“闲书?!”赵无求约略翻了翻,一看都是风花雪月的诗赋,更是不以为然。“闲书就闲书,想看就看呗,他这心智看什么都成,包个假书皮蒙哄谁呢?”
“几乎全是艳曲情歌……”
“艳曲情歌?!”赵无求又乐了,说:“艳曲情歌也无事,他什么书不读?”
要说也是,赵瑜平素嗜书成癖,只要有上面有字的东西,他都不会轻易放过。
“我也是这么说的他,结果反而……”米氏天生娇弱,加上语气哽咽更是楚楚可怜。
“哦!”赵无求立刻恍然,只缘父子心中都有同样的一种隐痛,其实这也是他们赵氏一脉所有男丁的暗疾,他的祖父获罪被斩,也斩断了后辈的前程。
“是不是又想到今年是大比之年?”
米氏终于忍不住了,饮泣着轻轻点头。
“咳——,”赵无求长吁了一声,幽幽地说:“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为他又哪天安歇过?”
他怕惊醒儿子,便半搂着把爱妾拉到房门口,才说:“还不是祖上的案子断在今上手里?人家一听事关天子,谁还敢染指?所以我也在想动师门的脑筋……”
龙山县在南嘉境内,所谓今上自然就是当今南嘉王朝的天子萧炎。
“小景山?!”米氏像是被他说怕了,身子猛一哆嗦。
“对!我这多年的寻寻觅觅,也就剩这条路没好好试了……”
赵无求看她的样子,愈发愧疚。她也许觉得等到小景山能帮上忙,实在太遥远。
自己算是小景山上景山寺的记名弟子,景山寺的住持法山,也就是自己的记名师父,虽然也是位列当世四大圣僧,但与朝廷的关系绝对不如建康同泰寺的星云大师。据说他把宝押在东宫身上,也等于押给了未来。真正要想依靠法山帮忙翻身,只怕也该等到东宫太子登基之后,也就只好多费耐心了。
只是刚才赵贵无意之中说到覃家小姐会使马超龙雀,则让人的心底里陡然起了波澜。
他已经有了一个不很成熟的想法,法山一直想夺震泽灵山那块风水宝地,早就打算从内部攻破玄坛那座堡垒。只是玄坛组织十分严密,坚如磐石,一直无隙可窥,更不能渗透。最令人头疼的一点,玄坛的弟子绝大多数是孤儿,而且一旦入门便集中居住在灵山三峰之上,就想发展一个内应也难。
覃家既然显示出了明确的灵山渊源,那么能否利用一下,若为师门找到了一条窥破灵山的门径,无论现在,还是将来,自家翻身的希望岂不更是水涨船高?
赵无求满布青筋的大手,轻轻地抚摸这爱妾的肩膀,似想藉此再多安慰她一点:
“……也许并不会如你想象的那么久远……”
没想到她抖得厉害,似乎他的话中有什么吓着了她:“你该不是说今上快不行……”
她误解了,大概以为当今天子已经年迈不堪,无以为继,很快太子就要接位了。赵无求很快捂住了她的嘴,笑着摇摇头:“那倒不是,不过我的想法能否成行,现在还说不准。但是你放心,为了瑜儿,就是豁上我的老命……”
这倒是个大实话,就凭赵贵说是玄坛绝技那不成,这是将来可能牵涉既广且深的大事,非同小可,必须落实到转钉弯脚才行。至于马超龙雀之类,太过深奥,也懒得说,一个妇道人家,说得再多她也不可能懂,何苦来哉?
他正想另外找些宽慰的话哄哄爱妾,却听到竹榻上有了动静。
原来米氏久不打扇,赵瑜又变得烦热起来,只见他辗转反侧,连着几个来回,虽然眼睛没睁,但双手已经在脖项以及胸口抹开了,显是汗又出来了。
米氏随即冲着赵无求使了个眼神,轻轻挣脱他的搂抱,重新坐回去打扇了。
搧了十几下,赵瑜又重归于平静,翻了个身,干脆把后背冲着搧来的凉风。
赵无求默默伫立了一会儿,便退了出去。临走时,扒在米氏耳边不无揶揄地说道:“晚上别整小灶了,阿贵说家里搞个便宴,儿子的生辰能少了他爹吗?”
米氏歉然一笑,随即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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