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话……
七娘一时沉吟,那些话一字一字在脑中闪回。
不待她答话,陈酿一把握上她的手,神情焦急:
“看,你犹豫了。”
七娘怔然,看着陈酿。到底,还是舍不得吧!
他将她的手握得更紧,深深凝视:
“十年了,咱们各自拼尽全力,不正是为了相聚的一日么?既如此,又说什么要走的话呢?”
七娘抿着唇,瞧瞧抽回自己的手,抚上肩头还未痊愈的伤口。她低头背过身去,并不言语。
陈酿蹙眉。那一箭,亦是在他心口深刺。
他靠近些,自背后环住她,面颊抵着她的侧脸,隐约还飘着未褪完的脂粉香。
“是我对不住你。”他道,“但余生,我们不会陷入那样的境地了。”
七娘叹了口气,气息带着秋日的霜气。
她道:
“我不怪你,真的。酿哥哥做了正确的抉择,蓼蓼觉得对。只是,这个伤口便像一个结,我解不开。”
她身子无力,只摊在陈酿怀里:
“酿哥哥,我是不是有些没道理?”
可感情之事,原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抱歉,抱歉。”他将她搂得更紧,“我无可奈何。”
七娘半转过身子,眼眸低垂:
“蓼蓼有句话,一直想要问一问。”
“好,你讲。”他应声。
“若再给酿哥哥一次抉择的机会,你还会射出那一箭么?”
说罢,她感到陈酿的身子一僵。四下一片寂然,唯有秋风吹动残荷的声音。
七娘又叹一声:
“酿哥哥,看,你也犹豫了。其实,你心里有抉择吧,只是不忍心讲。”
陈酿默然。
他明白,不论再来多少回,他都会射出那一箭。
“你知道,我没的选。”他的声音无力。
“故而,我不怪你。”她道,“酿哥哥不知,那时我袖中藏了一枚银簪。若是你犯糊涂,我应是会自行了断的。”
陈酿微怔,心头猛地刺痛。
“既如此,你不要走。”他耳语道。声音很轻,却字字打在人心上。
“你眼里是天下苍生,我不过是芸芸之中,略微不同的一人。而我眼里只有你。”七娘道,“这不公平。”
她深吸一口气:
“听闻临安多道观。我上山去,既不辜负你,亦不辜负我自己。如此,是最好的选择。”
“结发为夫妻。”他哽咽,“如今,你还在疑我的真心么?”
七娘摇摇头:
“只是我自己更自私了。”
一阵秋风忽来,陈酿闷咳了两声。他将怀抱锁紧,一刻也不放。或许,过了今夜,他便再抱不到了。
月色清朗,洒下盈盈润润的光。半枯的莲塘似罩了一层薄纱,朦胧间,又有些伤感。
“也好。”他叹了口气,一声若有若无的言语。
陈酿又强忍着闷咳几声,再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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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山的路很清静,一路红叶片片,层林尽染。此处鲜有人烟,咯噔咯噔的马车声便尤为明显。零星几个童子路过,背着小竹筐,或捡柴火,或采草药,自有一番悠闲。
山路尽头正立着处宅院,不大,却十分精致。几个道姑围着门立了两排,身着青色道袍,神态恭敬又清雅。
看来,陈酿的安排很是妥帖。
道观是座女观,原也没几个姑子,倒合七娘清静的心意。
对外的说辞,自是七娘上山清修,著书立说,以彰文脉。也因着此事,皇帝特地为道观赐名“文姬观”。
“酿哥哥回吧。”七娘一身清素小袄,立在文姬观门边,浅浅低着头。
陈酿蹙了一下眉,解下自己的斗篷替她披了,又细细打结。很慢,很慢。
犹记那年蔡云衡生辰,蔡府庭院中亦是如此替她披衣,打了个顶难看的结子。那时她只挑眼看他,面上自是少女的红晕。
七娘抚上那个结子,笑了笑:
“如今的结子倒不丑了。”
只是再不是当日心境。
“山上凉,当心些。”他道,“我……我再来看你。”
“不来了吧。”七娘道,“当年酿哥哥教我念《庄子》,有句话本不大懂。后来师婆婆亦说过这话,还是不大懂。”
却在他射出那一箭时,她将那句话悟了个透透彻彻。
“什么话?”陈酿隐有叹息。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说罢,她转身入文姬观。唯留他一人,负手立于山间,望着紧闭的观门,浸在落日的余晖中。
他的江湖太大,容不下一个谢蓼。
而她的心太小,容不下他的江湖。
陈酿叹了口气,眉目间一瞬苍老了许多。他掩着口鼻又猛咳两声,雪白的丝帕上一团刺眼的血红。
“相忘于江湖,也好。”
他擦了嘴角,又回身望了文姬观一眼,遂缓步下山。
夕阳西下,余晖透过枝丫打在林间的小道上,斑斑点点,似是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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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得文姬观,七娘收整一番,已是午后。两个小道姑贴身伺候着,安安静静,话也不多。倒真是适合著书立说的地方。
“文姬,”小道姑施礼上前,“观主已传饭,还请文姬移驾同食。”
七娘点点头。来了人家的地方,还未曾拜访观主,到底有些失礼。
那观主背身坐着,闻听七娘她们进来,也不起身相迎。这似乎是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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