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北风,亦吹至扬州。
雪势比往年更大些,地上积了厚厚一层。松松踩下去,直能没到小腿。
王府之中,已张灯结彩起来。
四下已挂上大红灯笼、琉璃宫灯,映衬着皑皑白雪,自是富贵又喜庆。
小径夹道,更有红梅成片。淡了冬日的冷漠,越发红火。
绍玉撑着桐油伞,独自行于小径。
眼前零星几个丫头穿梭,见着绍玉,只匆匆行礼,便又去了。
他冷眼看着这些热闹。
好是好,但与自己,似乎并没什么关系。
他低头一笑。
也罢!何必神伤呢?
才过了年,要备着上元节啊!
上元节,可是他从前最喜爱的节日。
思及此处,绍玉又兀自愣了一瞬。
他果真喜爱上元节么?
街上熙熙攘攘的,挤得道也走不动,他果真喜欢么?
大抵,还是因着另一人喜欢吧!
所谓爱屋及乌,或许正是如此。
绍玉一时垂头默然,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他忽一个踉跄,只觉与人擦肩。
再抬起头,只见那人行色匆匆。定睛看了,原是李蔻。
他正待唤“蔻姐姐”,却又猛地咽下去。
从前跟着七娘这般唤,如今,却不能了。
绍玉只道:
“李姨娘,这是往何处去?”
李蔻方站稳,行过一礼,神色惶恐:
“三郎君见谅,妾身……妾身并非有意冲撞。”
绍玉一向随和,笑了笑:
“不打紧的。”
这些日子,一切都像是不打紧。
一切,都像是与自己无关。
李蔻抬起眸子看他一眼,自知他的心事。
那是王府上下,众所周知的秘密。
她方道:
“今日,原是要祭拜六娘子的。只是媃娘哭闹,这才不得不赶回去。”
绍玉点了一下头:
“二哥还在家祠?”
李蔻应声:
“已许久了,不肯走呢!奶母来报媃娘之事,他也……”
他也爱搭不理!
绍玉心下自是了然。
自谢蕖离世,王绍言便一直是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有时见着人,应两声。无人之时,也只兀自发呆。
他这等境况,家中年也不曾过好!
绍玉顿了顿,忽自嘲地一笑。
他们兄弟二人,为着谢家姐妹,也算落得个同病相怜。
“李姨娘,”绍玉道,“我与你同去看小媃娘吧!”
李蔻点头,又行一礼:
“偌大的王府,唯有三郎君留得一片赤诚。”
绍玉垂目含笑。
这片赤诚,为七娘留得。眼下,却有些无处安放了。
行过覆雪的回廊,绍玉方道:
“听闻,上元的事,是姨娘帮着母亲打理?”
李蔻点头,神色有些不好:
“仪平宗姬尊贵,不大累得。如今家中,唯有我能帮衬着些。”
绍玉笑了笑。
可怜的李蔻,得了这么个里外不是人的差事!
听闻,王夫人打算在上元节设宴,还邀了许多夫人与小娘子来。
绍玉尚未定亲,王夫人的意思,不言而喻。
可王府上下,谁人不知绍玉的心思?
如今七娘才走不久,若接了这烫手山芋,指不定就得罪了他!
谁能没事找事呢?
唯有李蔻,身份低微。
她推也推不得,辞亦不敢辞,摆明了是个被欺负的老实人。
“姨娘只管照母亲说的去做。”绍玉道,“那些事,本怪不到姨娘头上。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
李蔻适才一直提心吊胆,这会子方才舒了一口气。
二人遂不再过话,趋步要看媃娘去。
绍玉像个旁观者一般,一路之上,看着过眼的风景。
热闹是热闹,可蓦然间,却见出极致的冷清。
冷清到骨子里。
冷清到令人心寒。
…………………………………………
陈家酒肆之中,零星贴了几副帘子,也没什么过节的心思。
此前除夕,也是勉强应付。
似乎为了过年而过年,心中却并无喜气。
韩氏裹着厚棉衣,在炉火旁缩着。
她依旧抱着瓜子罐,用了许多年,却始终不见换过。
陈酬在一旁置了方小几,一手翻账本,一手打算盘。
韩氏瞥他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嗑瓜子:
“年节下也算你那些账!哪有这样多的账可算?也不见多算出几两银子!”
陈酬听惯了,耳朵起了茧,只作充耳不闻。
韩氏心下窝火,看了眼冷清的屋子。
雪天室内阴沉,烛火也不曾多点些,她只觉满心的憋闷。
陈酬不闻她言语,抬头看了一眼,又兀自算账。
韩氏瞥他一眼,一把拂乱他的算盘珠子。
“算算算!算什么算!”她等着陈酬。
陈酬温吞,不急不慢地,也不见发火。
他只将算盘理过一回,又重头算账。
“这个年过得!”
韩氏将瓜子罐重重一放,只背转过身去。
陈酬却笑了笑:
“二弟没让我休了你,已是仁至义尽。你还生气!”
韩氏一声冷笑:
“你又成和事佬了?当初,你不也想赶谢小娘子走么?”
陈酬面色尬然,只道:
“二弟清楚得很!”
他顿了顿,方收起算盘,接着道:
“咱们这般待谢小娘子,你当她憋着不说呢?你这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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