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拉着谢菱出来,只气冲冲地上了马车。
仆妇们见小娘子脸色不好,也不敢言语,只听吩咐办事,越发谨慎小心。
谢菱试探着看了看七娘,只道:
“七姐姐这是同谁赌气呢?”
七娘噘着嘴,只不说话。
谢菱有些委屈,又道:
“可是我方才要了两盏树皮羹,姐姐觉着不妥?”
七娘垂下眸子,摇了摇头:
“菱儿,倒不关你事,也不关她们的事。”
谢菱只微蹙着眉,望向她。
七娘又道:
“我只是心中有些难过。”
谢菱轻轻叹出一口气,只道:
“我知姐姐心善,可树皮羹一事,也怪不得谁。人心如此罢了,姐姐何必自苦呢?”
七娘点了点头:
“确是怪不得谁。咱们自是锦衣玉食,见着人家落难,也并非要与之同受,才叫作善意。”
她缓了缓,又道:
“只是,拿人家的痛处牟利,总是狠心了些。”
谢菱只安抚道:
“所谓无奸不商,商贾之家,大抵如此。”
此话既出,谢菱遂猛闭了口。
一个不提防,倒是忘了。七姐姐最在意的陈小先生,亦是出身商贾之家啊!
她忙道:
“不过,道理是道理,却非全然如此的。”
七娘看了谢菱一眼,知她无心,自不与她计较。
默了半晌,七娘又道:
“商人重利,倒也罢了。只是小娘子们,皆出身世家官宦,如此淡漠,总是叫人心寒的。”
谢菱笑了笑,只当七娘犯了痴症,遂劝道:
“可这与咱们,又有什么相干呢?”
七娘摇了摇头:
“风水轮流转,谁还没个落魄的时候?若来日易地而处,也不知她们该作何想!”
谢菱微怔,只道:
“七姐姐何来这般言论?”
七娘自己亦是有些讶异。这样的话,总不该从她口中说出。
她振了振精神,遂道:
“许是近日操持着设粥棚,流民之事听多了,难免胡思乱想。吓着菱儿了吧?”
谢菱摇摇头,只笑道:
“姐姐没事就好。对了,听闻簇锦坊来了新衣料。不如,咱们去看看?”
“好。”七娘点了点头。
去买些衣料也好,是许久不曾出门逛了。
方至簇锦坊,这里亦比往常更热闹些。
时近冬日,各府皆忙着裁新衣,簇锦坊自然是财源滚滚,客似云来。
见着谢府车驾来,掌柜的忙赶着出门。只将车中小娘子迎进内室,又上了好茶来。
簇锦坊的内室,是专为官宦小娘子备着的。
其间自有帘帷遮挡,时兴布匹,亦有丫头托着出入。
因有帘帷,七娘与谢菱遂自揭了帷帽,只将送入的布匹细细端详起来。
这些自然不比得家中绣娘的手艺,不过做个玩物,买回去凑个趣儿。
七娘一一看来,唯有一匹,倒有些意思。
那布匹,乍一看像缝缝补补而来,却是由各色锦缎拼接,是极费工夫的手艺。
到底是生意往来之地,簇锦坊的丫头也比别处更懂得察言观色。
见七娘目光停留,那丫头忙堆笑道:
“谢小娘子好眼力,这是咱们簇锦坊新上的料子。很是别致。”
七娘见她机灵,只笑道:
“你且与我说一说。”
那丫头遂道:
“这一块,是月华锦;旁边的,是三色锦;依次下来,又拼了五彩绫、玳瑁罗、流光锦……”
她接连说了一大串,竟分毫不差,亦不混乱,到底难得。
七娘点了点头,有些微惊:
“果是极华美的料子。”
反观谢菱,倒不见什么惊讶神色,似乎从前便见过的。
七娘又道:
“曾听闻,你家的料子皆是宫中时兴的。可这一匹,宫中亦不曾见过。”
那丫头笑道:
“要不怎说,谢小娘子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匹料子,是咱们簇锦坊自己产的,外头皆不曾有。”
七娘更是来了兴致:
“可是有什么出处么?”
那丫头遂回道:
“谢小娘子可曾听闻,近来郊外流民甚众。”
七娘点了点头,又看向那料子。莫非,这也与流民有关?
那丫头又道:
“流民的衣物,可不是缝缝补补的么?我们掌柜想着,小娘子们心善,若能效仿,也是一番心意。”
她笑了笑,又接着道:
“只是,总不能真叫小娘子们穿了那破烂衣物去!这才想了这个法子,既彰显善心,也不失体面。”
七娘听及此处,方才的好奇,直化作了如今的冷脸。
又是个借流民发财的!
这匹料子,虽比不得宫中的明珠绡,却也是华美非常。
扯上流民,总觉得讽刺又可笑!
谢菱自知七娘心头的疙瘩,遂打发了那丫头。
她看了看七娘,只道:
“七姐姐,这……”
七娘神色忽黯淡下来,只低声道:
“菱儿,这人心,果是好凉薄啊!”
“七姐姐,都怪我,我不该提议来逛的。”谢菱有些抱歉,“咱们回去吧。”
七娘叹了口气:
“粥棚设的再多,到底不是真心的。”
谢菱还欲再劝,只听帘外有人道:
“二位谢小娘子,有位赵小郎君求见。”
赵小郎君?
七娘与谢菱相视一眼,除了赵廷兰,还能是谁?
七娘一向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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