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时,他们已被束着手脚。四周昏暗,只一豆微弱的油灯。灯火隐隐晃动,映衬着七娘的面颊,似还挂着泪痕。
此处蛛网遍地,许久不住人的样子。又见残案破椅,似有雕花,想是体面人家的别院,如今废弃了。
七娘还靠在陈酿肩头,却是难得的安宁。
他拿手肘推了推她,压低了声音:
“蓼蓼?”
七娘缓缓睁眼,忽觉手臂疼,正待舒展,才知被束着手脚。
她惊恐地望向陈酿,一时不知所措。
七娘亦压低了声:
“这是何处?”
陈酿摇摇头。
此刻天还黑着,想是离山脚不远。山路险峻,歹人带着他们只得步行,这些光景,应是还未至瑟瑟亭的。
七娘自小娇生惯养,哪见过这个?屋中满是灰尘,又潮湿寒冷。她伤心并着害怕,唯有倚靠陈酿,方能好些。
“别怕。”他道,“酿哥哥在呢!”
七娘缓了缓心跳,只望着他点了点头。
“此处潮湿,应是林子深处。”他继续说,似乎想让七娘安些心,“这屋子许久不住人,那群歹人也必是临时安顿,并非长日在此处的山贼。”
“也便是说,”七娘道,“我们有机可逃?他们不熟悉山路,不定能抓着我们的!”
陈酿点点头:
“灵宝寺离此处应是不远,咱们往那里去。”
七娘一瞬安心,果然有酿哥哥在,一切皆是无虞的。
二人正待互解绳索,却是有人进来。陈酿忙使眼色,二人只装作未醒模样。
“史大哥!”只听一大汉高声唤道,带着粗鄙的嘲笑,“这一个娘们儿一个书生,身子也太弱了,如今还不醒!”
似乎那“史大哥”闻声,也进来了:
“别去管他!咱们不过拿人钱财!本当此人明日才到,不想今夜便来了。也罢!后日一过,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咱们只管的逍遥!”
陈酿微微蹙眉,听歹人言语,他隐隐觉着事有蹊跷。
后日,不正是省试之期么?这两件事,是否有些关联?
而这些歹人,究竟是何身份?是为他来,还是为七娘?
一歹人又道:
“大哥,初时只说有个书生。那小娘子瞧着亦不是寻常身份,不如多要一份?”
史大哥转过头看着他,似乎也觉可行。
“嘿嘿!”那歹人又道,“若他们不愿出钱,我瞧那小娘子模样不错,不如孝敬大哥!”
史大哥瞪他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七娘吓得直发抖,往陈酿那处靠得更近。
“哟!”那歹人见七娘发抖,“醒了啊!”
已被识破,再装睡下去也无甚意义。
陈酿缓缓睁眼,直问:
“你们是什么人?”
他们冲着陈酿而来,并非寻常山贼,不知是谁有意为之。
此番,倒是他连累了七娘。
几个歹人只笑起来。
眼下瞧清了,他们言语虽粗鲁,可身上并不见山贼痞气。
一个个利落站着,正是训练有素的模样。方才的山野粗话,或许还有另一个出处。
陈酿心道:眼前这群人,只怕是出行伍出身。
“我们是何人你不必知道!”史大哥笑道,“你倒是我们的财神爷!”
陈酿迅速打量着他。眼前的人大眼阔面,发髻只胡乱束了,面上还残有胡渣。
他虽不修边幅,可身姿挺拔,不怒自威,想来,从前兴许有个一官半职。
行伍之人何等警惕,既非寻常山贼,要逃出去便更难了。
不过,这样的人本就有些气性,光是钱财,只怕也使唤不动他们。
陈酿默了半晌,一切关窍,终究还是在幕后主使身上。他看了七娘一眼,她只蜷缩在他身边,紧紧靠着,一动也不敢动。
陈酿直了直背,似要护住七娘,只道:
“大哥既说我是财神爷。那好!大哥求财,我们求命,烦请准备笔墨,我们与家中写信。”
史大哥忽笑了笑。人质怕死,急着写书信也是常事。他从前抓获的俘虏,可不都这样么?
只是,怕死怕得这般淡然,眼前的书生还是头一个。
他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蹲下来审视着陈酿。
史大哥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只道:
“不急!兄弟下山买笔墨,明日,明日让你写长篇大论!”
陈酿心道:此人到底谨慎。分明故意拖延,让他不得参加春闱,却以买笔墨搪塞!
此时他为刀俎,陈酿为鱼肉,史大哥却还处处小心翼翼。这等心机,不得不叫人毛骨悚然。
只见史大哥朝其他几人使了个眼色,门锁一落,也兀自去了。
天色已渐渐发白,门外一排人影,立着一动不动,明摆的军营作风。
陈酿忽觉肩头有些湿,回眸一瞧,原是七娘伏在他肩头啜泣。
“蓼蓼别怕,他们并非要咱们性命。”陈酿轻声劝道。
七娘就着他肩头蹭了蹭,只不愿抬头,一面又道:
“都是蓼蓼不好。我若不偷溜出府,酿哥哥此刻,也能安心备考。”
陈酿蹙蹙眉,她如今还在为他的春闱忧心!在她心中,他的春闱竟比自家姓名要紧么?
七娘哭得梨花带雨,那般自责,到底叫人心疼。
他摇摇头:
“此事与你无关。”
七娘缓缓抬头,一双眼哭得通红。她委屈地靠着陈酿,似乎唯有如此,方能好受些。
“这些人,是冲我来的。”陈酿道,“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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