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是深秋,芙蓉开得繁盛,不像那日,零星几朵,还尽落了。银杏叶子一片金黄,满地都是,四处也不见萧瑟的景。
许是天气变换,许道萍前些日子又病了一回。七娘倒是更爱找陈酿的麻烦了。不上学的时候,也跑到他书房赖着。陈酿忙着省试,倒不大顾得上她。有时她一坐便是一日,他默自己的书,她便看着他默书。
这日,谢诜刚下朝来,便见朱夫人已在屋中侯着他。
他见朱夫人面带忧色,似有话说,遂摒退了左右,坐下道:
“夫人有心事?”
朱夫人点点头:
“有件事,想和老爷做个商量。”
“是谁的事?夫人这样看重。”谢诜笑道。
“能有谁?还不是咱们那宝贝女儿。”朱夫人摇头,“我见她近日越发不像了,此前邀着小郎君小娘子们嬉闹无度,还同王家三郎在院中追打,这是多少人见着的!凤娘那孩子也糊涂,本当她是表姐,也该管束着她,偏又闹在一处!”
谢诜笑笑,摆手道:
“不过是孩童心性,大了也就好了。”
“正是这话。”朱夫人道,“她如今虽小,只是日渐长大,也这般闹下去不成?可那陈小郎君,虽是教她学问有成,却不在品性上加以管束。”
谢诜心道,原来此是关窍。从前定下此事时,朱夫人便不赞成,总顾着男女之妨,此番的话,想来,也还是当初的意思。
朱夫人见谢诜不语,又道:
“我见七娘对陈小郎君,是越发爱亲近了,一日也离不得。我一介深闺妇人,也听着闲话,到底有些惶惶。”
谢诜沉吟了一阵,有审视了朱夫人一番,只道:
“既是如此,何妨成全?”
朱夫人猛地一惊,竟说不出话来。那陈小郎君的家世,实在是……况且又是陈氏的侄儿。
她默了半晌,只叹了口气:
“老爷对陈氏,倒是抬举得很!当初,便是打的这个主意罢。”
谢诜见她醋意上来,只笑道:
“都说夫人聪慧,怎么此事却想不明白呢?酿儿如今虽是寒门子弟,以其才智,待他日高中,身份也就不同了。况且,七娘那性子,又不肯改,若嫁到别处,我总也怕她受委屈,到时惹出些事来。”
“王家三郎颇是迁就蓼蓼。”朱夫人提起王绍玉来。
“六娘已过去了,咱家的女儿便尽要给王家么!”谢诜摇摇头,“昨日在朝堂上,孙九郎竟也明着和我争论起来。可见,各人总有各人的心思。”
孙家是谢府的亲家,谢家二房的大娘子谢芝,便是嫁了孙九郎。听闻二人颇是要好,一刻也分不得的。算来,孙九郎该唤谢诜一声大伯父的。
谢诜拉起朱夫人的手,又道:
“你久居深闺,不知外面的厉害。这朝堂上,总要有可信的人才是。正因酿儿家世不济,能倚仗只我们谢家,倒比世家子可靠。如今他常随我听事,高中不过迟早的事。”
“老爷思虑深远,是为妻的眼皮子浅了。”朱夫人笑道。
“不过最要紧的,是七娘服他。总算是自小认得,他待七娘也好。”谢诜道。
朱夫人点点头,又严肃道:
“老爷也是用心良苦。只一处,他若有朝高中,我也就不说什么了。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便是七娘不依,你也不许留他。”
“是,一切听夫人的。”
一时说罢,谢诜便往前厅议事。朱夫人见他去了,只揉搓双手,兀自思量。
这个陈酿,到底什么本事,讨得那父女二人恨不得把他捧上天。不过一介商人之子,又是小地方的人,没见过世面,哪里就能高中了?
当初他来时,不过看在七娘的面上,人前人后难免尊重些,别叫人看轻了七娘,也博个礼贤下士的名声。如今谢诜蓦地说起婚姻大事,朱夫人面上虽应下,心中总不是滋味。
他若高中也便罢了,若是落地……这一年中,七娘与他几乎日日一处,便是没有男女之情,也总有师徒之恩,又岂是那么容易断的?
此事若叫自己父亲知晓,必定心疼外孙女,放着王家的大好姻缘不要,偏招个没身世的女婿。思及此处,朱夫人不得不忧,此间还有个王家呢!
那王三郎与七娘,自小是长在一处,闹在一处,若不是二人年幼,事也定下来了。王谢两府,口里心里,谁不是认定了呢!现下谢诜找来个陈酿,此处又如何交代呢?真是一刻也省不下心。
朱夫人只扶额撑在案上,唤了金玲来:
“去把七娘身边的琳琅叫来,我问问七娘近日起居。”
金玲见她疲惫模样,隐隐知道有事,行了一礼,便也去了。
此时的朱夫人尚不知,此后的事,才更叫她头疼。
那已是快年下的时候,谢府外大雪纷飞,汴京城满眼皑皑。一顶灰布轿子,由两个瘦子抬着,又脏又旧,看上去颇是寒酸。
轿中似有人抽泣不绝,两个瘦子抬头看了一眼谢府的牌匾,直把轿子下在那里,朝着轿子里戏谑地一声冷哼,便径自离去,活脱脱一副小人姿态。
方才放下时,轿子骤然颠簸,轿中的哭声惊得顿了顿,现下哭得更厉害了。轿中人也不下来,只闻得哭声凄楚。谢府的三个门房朝那边看去,只觉奇怪,待反应过来时,两个瘦子已然走远。
“哪个不长眼的!”矮些的门房直往轿子上踢了一脚,“这样的轿子也敢往谢大人门前停!”
轿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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