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得季浓已经笑盈盈地站起身来,府令说下半句话的声音倒是有些弱了,只道昨日九殿下是在宫中居住,太子本欲同行,却是边关来了邸报,皇帝便叫御前值守的谢遥陪同一道前来。
季浓听了后半截倒是对谢遥不怎么感兴趣,只点了点头,笑着对有些诧异的杨氏道:“舅母也许不知,昨日傍晚,一向在外修行的九哥回了京城,父皇有心,便也借今日给他一道接风。”
杨氏也是政治智慧点了满点的人,听了季浓的话心中便有了计较,口中却是连声道极好,更是识趣地叫朝容使人领她到宴会的亭阁,并不提拜见九皇子这样的话,只是她在起身告退时,却是低声在季浓耳边道了一句:“淑妃,故人也。”
季浓礼服虽是好看,行走间却对穿的人有很大的考验,亏得这具身体还存留着原身自小的仪态训练,仍是叫她步子行的比往常满了许多。
食邑七千的大长公主府的规格自是寻常府邸无可比拟的,虽名为府,实则是照着东宫规制建造。主体建筑便是三重殿宇,连着一大一小两个花园,其他院落楼阁依次散落期间。前殿是公主府接旨迎驾之所,等闲不开;后殿则是她的起居之处,便是寻常府邸的内院;夹在中间的中殿,便是她会客理事之所,因着中殿称起来奇怪,皇帝便钦赐了“明鸾殿”的牌匾。
季浓踏入明鸾殿时,视线一瞬凝滞。谢遥的身影于她而言,最熟悉不过,可他身侧一袭素衣的男子,即便是连眉目都尚未看清,也叫她心神一震,不由得就被带入他周身的境界之中。
听得脚步声,那两个男子一道看向她,一句“神仙哥哥”几欲从她口中脱口而出。她的这位九哥季澜,真的是,太仙了!
她有一刻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置身这公主府中极尽奢华的殿宇,却以为立于暮鼓晨钟的山中禅院。眼前这一袭素衣的季澜,倒像是宝殿里供奉的菩萨,踏入这红尘之中,也叫人觉着缥缈。
倒是谢遥轻咳一声,将她的理智拉了回来。谢遥深深看她一眼,便又垂眸掩饰自己复杂的情绪,只是语气柔和,缓缓道:“长公主安康。臣奉陛下旨意送九殿下前来,陛下另有口谕,请公主待宴散后,将夺魁之人的姓名报入宫中,陛下另有所赐。”
“谢父皇。”季浓对着皇宫的方向盈盈一福,便又对着季澜行了个兄妹之间的礼仪,道,“九哥,竟是多年未见。”
“小妹。”季澜回礼的动作亦是标准而风雅,他虽是挂名禅修,可到底不是遁入空门,皇家的一应礼节自然也是未曾懈怠的,“愚兄叨扰了。”
“九哥说哪里的话,只盼你兄长你莫嫌弃我才是。”季浓笑着摇摇头,本就装点得艳丽之至的五官,笑起来时的美丽几乎迫人,与眼前几乎羽化成仙的季澜仿若两个极端,可偏生二人的五官一瞧便就是兄妹,倒仿若世外仙人,在这殿中一立,便叫小妹觉着周身清寂,倒是盼望着九哥多加来往才是,也叫我这汲汲红尘之人,沾染几分仙气。”
季澜听了她这话,却是露出个笑容,那张禁欲到了极致的脸孔,此时倒显出几分俗世的活气,眉宇间亦能瞧出季氏皇族的味道。季浓见他这个反应,便又加了几分寻常少女的娇柔,道了句:“兄长早来,不知可用了早膳?眼下离着宴会还有近一个时辰,不如移步水榭,稍坐可好?”
“确实尚未用膳。”季澜也知晓她现下大抵也未曾用膳,故而也不与她客套。早膳便摆在公主府的水榭,正对着今日集会的楼阁。谢遥落座时,季氏兄妹一个习以为常,另一个则不动声色,倒是和谐的很。
直到下人撤去所有碗碟,三人饮茶漱口,才复又开始交谈起来。湖上秋风阵阵,倒被水榭前的琉璃屏风挡去了几分,却不损景致,倒叫谢遥轻笑着道:“自入秋来,便少见殿下,原是府中景致迷人,将您留在这府中。”
“不过是匠人多花了几分心思而已。”季浓倒是觉着他语气有几分别扭,可当着季澜也不想与他计较,“不知兄长口味,正巧府中有父皇前日使人送来的毛尖,九哥尝着可好?”
一直低头不语只是饮茶的季澜听了这话,倒是放下茶杯,露出个浅淡的笑容,道:“甚好。妹妹府中的茶,倒比五台山中的精巧许多。”
“九哥只怕想说俗气许多吧。”季浓闻言倒是轻笑出声,“都说禅茶一味,身在红尘中便只得喝红尘茶,精巧二字我便当做褒扬收下了。”
季澜神色仍旧是那副禁欲的模样,可分明眼神却叫季浓觉着他近了许多,从大雄宝殿里的菩萨,变作了低眉颂唱的凡人。场面既已打开,季浓便如同所有好奇兄长的少女一般,问起了他这些年的故事,神态语气全无试探,一双被朱砂勾勒的媚态纵横的眼,竟是盛着满满澄澈的光。
季澜虽是瞧着神仙模样,可讲起故事来,竟也十分有趣。他长她两岁,他七岁时,五台山的慧觉禅师应皇帝邀请进京说法七七四十九天,为万民弘法祈福。得皇帝召见时,季澜亦在御前,大师向皇帝直言九皇子福泽深厚,若能入佛门禅修,便能上佑国祚,下惠四海。因慧觉在国中信众之间威望甚高,皇室亦对他所言深信不疑,竟真的叫季澜以俗家弟子之身拜入其门下。因季澜年幼,便在京中的护国寺修行,却不想他年满十二岁时,竟是发慧,求了皇帝允他入五台山修行,便一去近十年,方才回京。
大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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