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官大人忽道:“等等,刚刚刘氏妇人说,这张十三走来时面色不愉,似怀怒气,是么?”
冯西辉听到这里,目中精光一闪,立即盯紧了小荻,小荻撇了撇嘴道:“是啊,张十三仗着少爷的宠信目高于顶,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他谁都看不上,走路时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怪讨人嫌的,昨儿晚上,他故意找我的碴教训人家……”
小荻把她昨晚用冰块镇酸梅汤喝,与张十三拌嘴争吵的事说了一遍,小荻说的声情并茂,详细异常,但是这种主人家的仆从间互相挑衅争宠的事实属寻常,推官大人听得好生无趣,只好不断地举杯喝茶。
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小荻还在滔滔不绝:“……后来爹也说我,说我不太懂事,我是从小跟着少爷的人,应该给府上新来的下人们打个样儿,要不然大家都学我,你也拿点东西,我也乱用东西,还不乱了府上的规矩?我就琢磨,爹爹说的有道理,我应该帮着少爷,不让少爷操心才对,所以我就不生气了……”
推官大人放下茶杯,无可奈何地扶住额头,小荻还在讲:“今天早上我给少爷梳头,少爷看我还在生气,就故意逗我说话。其实人家脾气很好,当时已经不生气了,可是昨天人家刚刚发了脾气,要是少爷都不哄我一下我就不生气了,那多不好意思,我就不理他……”
两旁柱着水火棍站立的衙役们都默默地低下了头,好像在默哀般地忍笑,肖荻继续讲:“其实少爷对我一直都很好的,他见我还在生气,就想办法哄我开心,说要带我上街去玩,还买东西送我,人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是少爷在向我陪罪呢……”
“咳!说重点,说说张十三为什么面色不愉就好!”
“是,大老爷,人家这就说到了。十三郎以为经过昨天那事儿,少爷已经不疼我了,结果少爷还是对我好,他知道了能不吃醋吗?他走进亭子的时候,看都不看我一眼,直接问刘大娘和翠云姐说:‘少爷正在沐浴吗?’他不看我,我稀罕看他吗?我就故意和大牛哥说话儿,也不去理他,然后他就去浴房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我就听见少爷在里面好大声地喊:‘救命啊,快救命啊’,我就跳起来……”
推官大人忽然来了精神,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地追问道:“等等,从张十三进入浴房,到你们少爷大声呼救,期间有多长时间,你再说一遍。”
小荻歪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肯定地答道:“一盏茶,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因为当时大牛哥正在给我讲笑话,他说有一个人家里穷,连名字都没有,后来就入赘到了一个傻大姐的家,从那以后别人就都喊他姐夫。有一次,他跟人打官司,请人写状子,人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他就说我叫姐夫……”
衙役们的头更低了,下巴已经快要抵到自己胸口了,赵推官也有些忍无可忍了,但是小荻这姑娘长得甜,那副小模样儿谁见了都不烦,推官大人家里有四个儿子,却只有一个小女儿,所以平时最宠爱这个小女儿。赵家小小姐跟肖荻现在差不多大的年纪,赵大人见贤思齐、爱屋及乌,又不忍摆出官威来呵斥她,只好支起双肘,以手抚额,作痛苦不堪状。
小荻绘声绘色地道:“状子递到衙门里去,县太爷升堂就喊:‘传姐夫上堂!’于是当差的公爷们就一起喊:‘请姑老爷上堂!’,县太爷生气了,就说:‘你们这班混帐东西,什么姑老爷!’公爷们就说:‘老爷,您的姐夫不就是我们的姑老爷吗?’
左右衙役们拄着水火棍,一个个脸红肚子鼓,跟正在运气的蛤·蟆似的,录案书记官肩膀耸动,手里那支笔在空中乱颤就是落不下去,推官大人抬起头,无可奈何地道:“你是说,张十三来问你们少爷是不是正在沐浴,你故意和你大牛哥说话不理他,然后他就走向沐浴房,这时你大牛哥开始给你讲笑话听,等你听完了这个笑话,就听到你家少爷在大喊救命了,是不是?”
小荻惊奇地道:“是啊!原来老爷已经知道了呀,早知道你知道了,我就不用讲这么仔细了。”
“咣当”一声,旁边一个衙役手中的水火棍掉到了地上,他赶紧扶着帽子弯腰拾起,向赵推官抱歉地欠欠身。
推官大人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平静了官容,沉声道:“好,肖姑娘,说下面,说下面,听到呼救声之后你又如何了?这些地方一定要说仔细,不可有半点疏漏,要不然,一旦因为你有所隐瞒而错过了真凶,肖姑娘,你可是要吃官司的。”
小荻点头道:“哦!听到喊救命,我们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于是就一起跑过去,呼啦一下子就冲进了浴房,然后我们就看到少爷手里抡着衣架,像疯了似的又蹦又跳,地上有一大滩血,紧接着我们就看到十三郎飘在浴池里,眼睛瞪得大大的,我们就吓得叫起来,和少爷一起又蹦又跳……”
“等等!”
推官大人双手扶案,身子微微前倾,专注地道:“这里要说的仔细一些,房间里当时有没有凶手的影子?有没有遗落什么兵器,你们少爷当时是什么模样,可曾穿戴整齐?”
小荻眨眨眼道:“凶手已经跑啦,怎么可能还在,他要还在,我们一定打死他。少爷嘛,少爷正在沐浴,怎么可能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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