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因为她风尘娼妓之身,反倒保持本真和骄傲,反而他们这些世人眼中的达官贵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高贵金贵的九卿四相尚书侍郎总督们虚与委蛇,惺惺作态么?
真诚和作伪之间,真的是云泥之别?真的会自尊凛然和惭愧非常么?
平素里大家不都是一样的作伪唱戏获得荣华富贵么?平时大家不都是在说一些连鬼都不相信的鬼话互相的欺瞒哄骗,沆瀣一气,蛇鼠一窝的么?平日都是激昂慷慨,奈何今日变得猥琐不堪?为什么从前粉饰面具并不觉得异样,还都乐于此道,今日在这个身份卑微的歌伎面前,全都变成了小爬虫?
贤德帝似乎也感觉到这个女子身上的那种自负骄傲的神彩威风,便是连自己的天子之威也不放在眼里。他忍不住骨子里一股暴戾恣睢的怒气勃发,想要压制甚至摧毁这种自负和骄傲。
那种气派将他君临天下的威风赫赫逼迫的不能甚至不是不敢发怒,他只觉得这个瘦弱的女子身上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气派,你可以杀死她,可以摧毁她,可绝对消灭不了她的骄傲。
那好像就是孟夫子所说的浩然正气,难道女子身上也有这种浩然之气么?
怎奈贤德皇帝也知道眼前的情形,也不容许使他为了一个小小女子宁无忧的无礼而大动干戈的发怒。
他有更紧迫的局面要去协调,要去处置,容不得他小孩子脾气。
他知道宁无忧的讥讽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提醒,让他在愤怒之中保持清醒的头脑。
本就心怀消极黯淡,郁郁寡欢的贤德皇帝,对于宁无忧的无礼并不放在心上。
大明宫太极殿这小小的宫殿宫墙之内的波涛汹涌,凶机暗藏早就经历过了,怎么会在乎一个风尘女子的讥讽和傲慢呢?没有更大的隐忍本领,恐怕连活命都未必可能,哪里还管的上什么尊严羞辱?
对于有些人,活着,像狗一样的活着,才是最大的生存法则,而不是为了尊严奋不顾身的拼命一搏。
这两者一个是宫廷的选择,一个是江湖人物的可杀不可辱。
她说的一点不假,这甚至已经不是什么迫在眉睫的军国大事,简直就关系到天下存亡,朝廷兴废,顷刻之间便是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
看此情形,自己若是稍稍有些处理不当,就会将齐辛候逼到弑君这种不可回旋的险境,他既然准备着逼宫,那么肯定也做好了血溅皇宫,流血五步。
两个当朝最有权势的大臣的朝堂火并,党政炽烈,剑拔弩张,兵戎相见,也只是间不容发之间而已。
齐辛候带着一群大臣来金殿面圣,那是摆明了并不想和皇帝撕下这最后一层互相为君臣之尊卑的面具。他只是向自己示威他实力和达到他的目的。
否则谁都知道,刀枪之下才有道理,有奶才是娘的霸王之道,什么尊卑,什么君臣,除了实力之外,别无尊卑。
此时的时机择取和语言气势的拿捏一点也不容许出错。从言世昭的神色和言语之中,他已经能够揣摩到情势的危急,当然也知道齐辛候之来的所图。
若是真的依照个人的喜好,他巴不得言世昭被拿下——他孟国公家族的宫殿威权尽快倒塌,自己才能够亲掌威权,号令百官,才能够有成为一代明君的足够的权力。
怎奈,自己的天子威权,在别人眼中固然不过是傀儡,只是自己绝不能自暴自弃,更不能假手他人。
尤其这齐辛候,桀骜不驯,久有不臣之心,对于一般鼠目寸光,气急败坏的为君者,必然要利用此人的嚣张跋扈去对付言世昭。
可若是用他去斗言世昭,若是自己威权在握,乾纲在我,也不失是良策。
不过此时无拳无勇,无有可用之人,再用这一招帝王权谋,实则是驱虎吃狼的自取灭亡。
赶走了饿狼,却引来了猛虎,后汉衰微之际,朝廷中毫无见识的董承之流引来董卓清剿宦官外戚,哪知道却趁机让董卓坐大,两汉四百年辉煌霸业蒙尘,二十四帝庐墓尽成丘墟,前车之鉴,教训沉痛,可不戒哉?
天子威权若是假手他人,自己就成了汉献帝,更是自己去豢养王莽董卓曹孟德,即使自己身死名灭,也不能做这种遗羞千古青史的蠢事。
那不是聪明睿智的天下之主,而是昏庸无知的亡国之君。
他明白,自己此刻就像是手执火把,窜行在遍地火药黑油(石油)中,一着不慎,那就是不可收拾。
若真的燃火自焚,势不可控,朝廷元气基础也必大伤,自十余年前与突厥修好所造成的边境宴安,所营造的国家休养生息的环境也不复有。一旦突厥和契丹在京师中暗布的奸细眼线得知朝廷不稳,内部党争,权臣恣肆胡为,那么十五万装备精良虎视眈眈的铁骑便会瞬间突破防线,边境必然战火重燃。
更可怕的还不是这些,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突厥想要南下牧马的野心勃勃,契丹要坐大并倾覆中原的国策,要毁灭国朝的雄图从未湮灭。
以帝国的实力,不足以一战功成,将其驱逐漠北。
他们若是敢侵犯边境,那也只能兵戎相见,丝毫不能有妥协的余地。为今之计,能够争得一时修养的机会,便算是给国朝的胜算加一分可能。
最可怕的是让齐辛候这样的莽夫贼子判断失误,以至于撕破脸皮,弄一个玉石俱焚。
自己万金之尊,一身系天下安危,岂能与一个武夫心怀叵测的逆臣玉石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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