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里说不出来的荒凉凄惨,也说不尽的黯然伤神,金仲南慷慨壮烈的声调,将这种黯然反而激发的更加雄姿英发。两个不世出的绝代名将,乃是疆场上的劲敌,两国的擎天金柱,架海金梁,一个来自山媚水软的诗画江南,一个来自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的草原,一个生长于江南雄垂数百年的贵族之家,一个是与契丹国祚相始终的护国神教的世袭公子。
二人平素都在戎马倥偬之间激烈厮杀,用尽智谋争斗于黄尘古战场,从未如此之时,夕阳渐落之际在草原之上和平相对。
既没有杀气,也没有动人心魄,更不像是英雄话别,这场景的肃穆凄凉,宛然应该出现在白衣胜雪,慷慨悲歌的燕赵豪侠之间,也应该出现在古希腊以神话拟英雄的时代。
二人固然是英雄相惜,也都是霁月光风的豪杰,只是战场交锋,两国为仇,要说一点点也没有对对方的憎恨仇视,那也未必可能。
对对方的怨气仇恨不是来自私仇,要说仇恨都是飞鸿踏雪泥,那真是小说家言了。
因为对方都曾经杀死自己忠心的属下,戕害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属下们垂死挣扎时候绝望的眼神,痛苦的呻吟,谁能忘却呢?
彼此之间固然成就了对方的一代名将的荣誉,只是对于这两个英雄豪杰,他们也不屑于那种以杀戮而换来的英雄之名。
如果两个人除了英雄相惜,半点仇恨都没有,那他们应该是窥破名利的得道高僧,二人本都是红尘中名利场中人,终究不能逃脱酒色财气的牵绊,自然离着放下屠刀的境界相去甚远。
菜五宫此时应该是落魄神伤,金仲南应该是意气风发。
依照人性,互为劲敌者,意气风发者该嘲讽落魄伤神者的终究报应。
金仲南也想如此折损一下这个战场之上耀武扬威,横行无忌的契丹大将军。
只不过他见到那战场之上英风飒飒,豪气冲天的一代名将,在走投无路,负屈含冤之际,如此的苍黄翻覆,让他不由得英雄长叹。
所谓美人迟暮,将军白首,实在乃是长可叹息之事,那也不过是自然天道,未必就是什么遗恨无穷。
美人如果在风华正茂之期,有过刻骨铭心的情爱相思,那么迟暮之时纵然没有长相厮守,在炉火边打盹之时,没有人仔细的爱慕她的皱纹堆累,其实也不算是空虚寂寞。
将军在年少气盛时节,有射杀山中白额虎的勇武,有手持弯弓射大雕,震慑胡马不敢南下,纵横疆场,卫民警边的功勋,到了老年安享自己坐镇的太平盛世,纵然归隐田园,种瓜植树,淡泊自守,也不是什么遗憾。
只可惜,心怀纯真的美人遭嫉,娥眉罹妒,世不信伊之忠贞良美;将军不死于战场,却被己方的冷箭射杀,那才是真正的世间悲惨之极致。
菜五宫此举,显然是要将唯一的子息托付给自己,也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他居然相信自己这个劲敌的时候,他才感到英雄末路的悲凉。
以菜五宫之才气绝伦,孤高不群,平素里也都是逢迎趋奉,门前车水马龙,坐上贵宾良朋,一旦落败,被君王猜忌,枭雄胁迫,举国之大,竟全无一个信任之人。
收留张俭,怜惜杜根之士民不再,人世冷漠,一至于斯。
金仲南出言本也该有些讥讽嘲弄,为那些死在菜五宫手下,埋骨于此草原地下的兵士下属辱骂于他。
只是见到他的黯然落魄,他居然不由自主的说出这番话,那言语中的意味不言自明,说的却是犹如两个末路英雄的遭际,金仲南在菜五宫的身上反倒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该说的已经说完,该交托的已经所托有人,英雄之间再无需扰攘,他们不是小儿女的话别,也不会匹夫匹妇的拖拖拉拉,只是要保全唯一的儿子的性命,菜五宫这个刚烈隐忍的汉子也不禁有些踌躇不定,儿女情长。
他不知道该如何感激眼前的这位知己与劲敌,只能以贵族的礼节来长揖三拜。一拜的是自己落魄神伤之际他能说出这番长可告慰自己的话语;二拜二人同为名将,英雄相惜;再拜对方收养自己的儿子,随后策马长驱,直入草原深处。
金仲南望着他的背影,眉头紧锁,秋风吹过草原,青黄间杂的草原上犹如起了一片叹息,马嘶如啸,牛羊声叫,金仲南这位同样慷慨的汉子,比菜五宫更多了一份深沉和凄凉,他早已经从家族的衰落读到了世事无常,也从末世贵族的身份里看透了许多兴衰荣辱。
他仿佛在菜五宫落寞失望的身影上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之后菜五宫这个唯一生长于世上的儿子下落,便无人知晓。
有人说他便是追随金大将军左右,作战勇猛,最后因为临阵收妻被斩首的云战。
也有人说这孩子因为是金仲南敌人的儿子,他虽然收养了他,不代表他对敌人的儿子会如何的疼爱,他终究背叛了诺言,生起残忍乖戾的心肠,将这孩子杀死祭奠自己的兄弟下属的亡魂。
也有人说,金仲南深知这孩子的身份牵连之大,他与墨孤魂因为江湖的关系也有些交情,与契丹国虽然是敌国,只不过这孩子的父亲菜五宫却是契丹国君和墨孤魂一意要铲除陷害之人,所以最终思量之后,将这个孩子交给了契丹国君和墨孤魂。
也有个传说,说金仲南的军师知道了这孩子的身世,给金仲南献计,如果杀死了这孩子,他小小年纪又没有知觉,也实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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