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嫣儿对刚才自己莽撞而武断的一番话感到有些后悔,毕竟,她只是个善良而可爱的弱女子,直指人心,明心见性的剑拔弩张,绝对不符合她的个性,虽然她遗传了她那位可敬而直爽,豪迈而天真的父亲的许多惊天动地的不凡见识。
武当掌门绝不是个混淆是非之徒,更不是个自己所以为厌恶的正人君子之流,他也曾火焚青衣,自断浮华;他也曾一心求道,三日不饮不食跪在武当山下求肯云华道长传授《庄子》;他也曾为了保护一个被武林中人视为叛臣逆子的少年差一点献出了自己的性命;他也曾为了一个弱女子讨还正义,向武林一代霸主墨孤魂挑战,以卵击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自己这番话等于拆掉了他们名门正派的牌坊,掀翻了他们厅堂祖屋的顶梁,挖掘了他们的祖坟,这武当掌门语气间颇有激动之意,那股掌门人的养尊处优的涵养,临事冷静的精气神一扫而光,忽然间也变得如徐嫣儿一般言语间咄咄逼人,一泻而下。
“我岂能让法恒方丈白白而死?以他之死再造无端杀戮?忏悔不一定救的了死者生还,但可以度化生者,徐姑娘,你虽然对我话语中讥讽嘲弄,可是我绝不能失去了我武当掌门人的风范,更不会让少林掌门之死变成一起寻常的武林厮杀的仇口的开端。”
徐嫣儿张口结舌,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脸上是似笑非笑,那笑容只是掩饰她自己的尴尬和羞赧,她忽然发现,自己想的也不一定对,自己的恩师谢语琼那些教导也未必就是真如神秘教中说的是导人向善。
张凌鹤变得如刚才的徐嫣儿那样的滔滔不绝,一向以沉稳寡言著称的武当掌门,忽然间也变得想要把自己真实的心理向人倾诉,借着这倾诉抒发自己胸中的郁闷,毕竟,他也是有热血的人,有热血的人,无论如何都有不善于掩饰自己的一面的时候,努力把自己真实的一面掩饰住的人,不是心中有太大的苦难痛切,便是有太大的伪善和阴谋。
“这就是名门正派,你说的名门正派当然也是名门正派,可是那只是名门正派的一个方面,而不包括全部,如果名门正派生发的时候就如你认为的那么不堪,恐怕所谓的这些名门正派多少年前也已经湮灭无伦了。不要忘了,这个世界毕竟还是有希望的,毕竟人们还是善良的。”
“如果你认为你说的对,那也的确不假,因为只有这个世界上有这样认为我们名门正派的,所以我们才能成为名门正派的屹立不倒,若是经不起怀疑和诘责的名门正派,那已经不是名门正派,那就是岳公子一心一意缉拿的神秘圣教。徐姑娘放心,便算是拼着得罪少林寺,我也要向世人讲明澄清少林寺的过恶和方丈昔年的罪愆,绝要终结这段延续了二十多年的仇恨恩怨。”
“少林寺并非不明理之地,但是我刚才说过,姑娘也再三指责过,他们如我们武当派一般,名门正派么,好名之心也最重,张凌鹤自谓凌云之鹤,高行九天,在这一点儿上若还要畏畏缩缩,还凌什么?武林之中,更有何事值得张某自寻烦恼?”
他一句自我解嘲,将自己的尴尬也解释开来。
伍天宇笑道:“道长襟怀,真是令人佩服,为了天下武林不与徐姑娘为难,我愿同道长一起,自今日起,我不再为丐帮帮主!”
张凌鹤一笑道:“原来伍兄怕以丐帮帮主之尊而得罪少林陷丐帮与少林寺为敌之境,不明真相者或许以为伍兄胆怯怕事。但这是伍兄维护武林安平的苦心孤诣,试想少林与丐帮因此结仇,岂不更令武林陷入更大纷争?神秘教乘此而大张也未可知,东瀛,播州浑水摸鱼,嘿嘿……”
“张凌鹤啊张凌鹤,还是你最了解我,不过还有一个原因,若当了一派掌门,一帮帮主,说话并不自在,想做回自己也不行,说一句话也得斟酌再三,话粗理不糙,吃饭放屁都没一点儿自在。”
徐嫣儿听罢二人慨然豪迈,潇洒倜傥的话语,见他们二人对自己辛苦半生闯荡出来的身份地位毫不眷恋,对所谓名门正派的招牌可以一撕到底,忍不住生出惭愧钦敬之意,若非限于男女之别,礼教大防,真忍不住去亲吻他们两口以表达自己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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